吃食被收了去,晚饭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四个馒头一碟咸菜,竟然还有一壶热水。想明白了这中间的道理,凌远自不会当真生出什么气来。要说这间号舍虽是寒碜了点,倒也不是全无好处,匆忙间搭起来的,自是不会有拉线测量、一尺一寸地斤斤计较那么多讲究,倒是显得比其他号舍宽敞了一些,只要选个对角线躺下竟能容他勉强把腿伸直了,这可是几千名考生里独有的待遇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要知道贡院里的号舍都极其狭***仄,究竟有多小呢?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檐约高六尺,明代每尺大约相当于34.5厘米左右,也就是长1.38米宽1.04米,面积1.4平米多一点。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连坐着都不舒服更别想躺着趴着了,要在这里呆上九天六夜,若是再有个空间恐惧症什么的,便是这号舍向南的一面敞开着,也能把人给逼疯了。
可凌远这里就好了许多了,不仅号舍长宽均多出了一尺左右,由两块木板组成的号板也相应地比其他人的稍宽稍长一些,做棚子的人怕不牢固被一阵风给吹倒了,围了凉席的三面又砌了两尺高的青砖加固。
吃了晚饭,凌远双手比划了一番大致计算了尺寸,两块号板斜角上一搭便拼成了床板。这个时候‘席号’的好处都体现出来了,砖墙是肯定踹不倒的,也不给你踹,再委屈也只能蜷着,但凉席可以啊。
倒头便呼呼大睡,竟是连梦也没做一个。
“开科!”,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猛地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凌远腾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差点滚下地去。
远远的一声声‘开科’传过来,凌远晃了晃脑袋,好一会儿才搞明白自己在哪儿。连忙将两块号板摆放好,一块支在砖上作凳子,一块横在门两侧的砖托上作桌案。一位监考官见他摆放整齐,又捧了清水把脸洗了收拾妥当,这才上前递了纸张笔墨。原本笔墨是要考生自己准备的,可凌远被人给告了,便是一提篮的吃食都被收了去,就差把他内外衣服都给换了,所以他除了光溜溜的一个人进来,啥东西也没有。
身外之物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脑子里有东西才是关键。你海大人防火防盗防作弊,怎也想不到我脑袋里还有个潘朵拉吧?原本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可被昨天那么一折腾,心里却只剩下快意了。自有科举考试以来,还没有人比自己作弊作得这般更彻底更无耻的了,可你能拿我如何?
被抓住了才叫作弊,没抓住那就叫本事!
工整地写了姓名、年龄、籍贯和获得童生资格的童试年份,小心地用纸条糊住,这叫‘糊名’,也是防作弊的一种方法。
做好了准备工作,又闭目静心了片刻才开始阅题。
八月初九开始的这场初试,试以《论语》一文、《孟子》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命题诗词一首(五言八韵诗是清朝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才开始在乡试会试中加试),经义四首。初场的三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两百字以上,四道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
第一道的诗题是‘何必吴绫与蜀罗’,没听过,也不知道潘朵拉会不会写诗。
后面便是要作八股文了,什么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想想头都疼,上学时作文还不错,参加过市里的几次作文比赛,虽都只拿了安慰奖,但也总算是在水平之上。不过文言文和白话文可是两码事儿,他对自己可是一丁点儿信心也没有的。潘朵拉是自己唯一的指望,现在就看她的了。
可一看题目,凌远却愣住了。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名字有点熟,嗯,嗯,不只是有点熟。‘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出自《论语?卫灵公》,那些同名的八股范文自己可是看过的,那个原作者陈子龙要几十年后才出生,借还是不借?
下一篇,《不以规矩》,这题目选自《孟子?离娄上》,好象也有些眼熟,晚清著名学者俞樾好象写过一篇同名的。借还是不借,还真是个难题。
《忠恕违道不远》,题目出自《中庸》‘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另一种说法。虽是知道出处,却有些难度,因为没看过这样的八股范文。
这个时候潘朵拉已查出了‘何必吴绫与蜀罗’一句的出处,是取自北宋名臣蔡襄《漳州白莲僧宗要见遗纸扇每扇各书一首其一》中的一句,全诗共四句:山僧遗我白纸扇,入手轻快清风多。物无大小贵适用,何必吴绫与蜀罗。
原来竟是写的扇子,纳兰性德的那首可比这个有名多了,不过好象有点不切题。先不管了,抄了再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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