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十一月份的最后一天,荀里,陈登来访,荀彧接待了他。
“文若,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荀彧的书房,两个人相对而坐。荀彧是延熹六年人,眼下是中平三年,也就是说荀彧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如今还在荀里读书学习,并没有出仕。
“什么怎么看?”荀彧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陈登闻言笑了笑道:“白马羌。”
荀彧仍然保持着笑容,摇摇头:“这件事,是公达在做的。你知道的,他现在在洛阳,更方便去做。而且....某家也不想插手这件事。”
“公达?”陈登面色平静的说道:“公达这件事做得可不怎么漂亮啊?”
“陈家的后手也不太好看。”荀彧意有所指的说道。
陈登没有说话,白马羌这一战,他陈家的后手有些不择手段了。不过陈登本身没觉得有什么,在他看来,只要他老陈家能够延绵万世,他陈元龙做什么都行。
“不说这些,接下来怎么做?眼下荀家,以你为主?”陈登看着眼前年轻的荀彧,笑着问道。
荀彧收敛了笑容,微微皱着眉头,道:“等。”
“等什么?”陈登下意识的问道。
荀彧看了一眼陈登,然后非常诚恳的说道:“元龙兄,有些话某家觉得不太合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陈登点点头,想听听荀彧能说出什么来。毕竟这可是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所给的忠言,哪怕逆耳,也可以一听。更不要说,陈登本身也非常的佩服荀彧的才学和远见卓识。
“元龙兄,天下逸材,智谋过人,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固步自封在陈家上呢?”荀彧这话说出来真的有些不合适,不过这就是荀彧。哪怕这话再不好听,他出于好心,也会去提醒别人。
陈登听到荀彧的话之后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摇了摇头:“某家生平所愿,就是我陈家万世延绵。”
“可没有一家一姓能够福泽万代。”荀彧觉得陈登的想法很不现实,继续道:“而且福泽万代的方式有很多,比方说再一次中兴大汉。
“然后沦落成南阳邓家、朱家那样吗?”陈登讥笑一声道:“我陈家虽然没有袁家、杨家心气高,但也不想像南阳邓家、朱家那样,这么短的时间就衰落。”
荀彧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他摇了摇头道:“以后这件事,荀家由其他人跟你们对接。”
“文若你呢?”陈登其实更想跟荀彧合作。
荀彧闻言笑了笑:“读书。”
“读书?”陈登愣住了。
“读书!”荀彧说的很肯定。
陈登觉得自己有些搞不明白荀彧的想法,不过他知道荀彧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强求,转而问道:“跟谁对接?公达吗?”
“公达?”荀彧轻笑一声:“元龙兄觉得白马羌一事之后,荀家还会让他参与这件事吗?”
“那是?”
“友若。”
荀谌,荀友若。如今也已经及冠了,若为荀家着力培养出世的精英弟子,真要说起来,还真不比荀彧差多了。就拿谋略值来说,荀彧如今的谋略值九十五点,荀谌比他还高一点,九十六点。当然了,荀彧还有高达九十九的内政和高达九十五的军略值。
荀谌嘛,内政和军略都只是刚刚过了八十点而已。
“友若?”陈登闻言笑了,点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某家就不打扰文若你了。自去寻友若就好了。”
“元龙兄,请便。”
陈登离开之后,荀彧仍然跪坐在原位,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而是变得有些忧虑起来。他站起来,踱步到窗户前,忽然发现院子中的老树,树叶已经发黄,随风而逝。
清冷的秋季,站在窗前,看着在秋风中摇曳的老树,发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无声地辞枝,以一种优雅的姿势飘散,安静的趴在地上。那片片掉落的枯叶,忽然让荀彧觉得像是一个个耳朵一样,仿佛在倾听着土地的呼唤,闻着它所熟悉的土壤声息。那还顽固的挂在枝头的枯叶,就像是一张张眼睛一样。
努力的张开,深情的凝望着人间,那深情的最后一瞥,像极了如今风雨飘摇的大汉朝,令人惆怅。
“唉......”
荀彧低声轻叹,复又返回案几前,跪坐下来。
“某家,还差得远呢,差得远......”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什么,还差得远。
陈登从荀彧的房间出来,缓缓的在荀里走着,看着远处,云卷云舒,回望荀彧庭前,花开花落,枯叶飘零。他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就好像依萍对书桓彻底死心那一天一样。
荀谌住的院子离荀彧并不远,陈登很快就走到了。此时夕阳西下,月儿轻轻攀上了枝头,可仍然躲在云层后面。
陈登上前轻扣荀谌院子的木门。
“叩叩!”声音很轻,陈登也很平静。
“吱呀~”
木门轻轻打开,荀谌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口,笑道:“某家等你很久了。元龙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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