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至高丽,南至真腊,西至大食界,象雄,坚昆,北至匈奴,鲜俾,靺鞨,谓之八蕃
在雅垅雪山北麓,坐落着札什伦布寺
与伦布寺隔湖东望的是札什峪城,乃是雅陇部落散居于札什峪方圆数里的几个村落而已
札什峪,一座植有钜柏的小山坂
所谓蕃市,坐落在柏树小山下的札什街,不仅有来往各地的康巴汉子,还有八蕃来客,他们或是进藏前往伦布寺祈福,或是西行朝圣梵殿山途经于此,当然更多的是从牦牛古道穿云而来的商旅人家,他们来到此处,心有斑斓,袖过蔷薇,意有所愿,流连忘返,便有一些流人选择定居于此,自行找来河卵湖石,山间老树,勾筑楼街,开门纳市
东方一人出门来到蕃市,洒洒然负手闲逛
但见来自各地的特产琳琅满目,各有姿采,西域的毛毯,真腊的象牙,高丽的人参,柔然的貂皮,江南的丝绸,上京的新籍,东方不禁暗自赞叹,这天国一隅竟荟萃了如此多的各地生尤,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来到一家摆放简帙的店中,几排中原竹签纸雕版印刻的书籍赫然在目,更多的是藏文经书
随手翻看,不过时人文章诗赋,并无兴趣
正要拂袖走开,蓦地瞥见一本署名峨山的书,遥远的谱系,忙伸手取来,也不看书中所写,见店中无人,随手摸了一点碎银,丢在摆书矮桌的一角,扬长而去
来到蕃市北边的尽头,正要止步回返,忽然间听到有人说话
有革钹打的銆刀麽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嘿嘿
我有钱,但听倥佟一声,似乎是把沉重的东西扔在桌子上
这是一镒金条罢
怎么样
小店有一口家传宝刀,你不妨看看
东方一瞥之间,望见那人宽衫博带,宝蓝茧绸华服,蓦地心中一动,雅不愿与他照面相逢,忙藏身一角,静观而已
不过转眼之间,那人出来小店,径望西头伦布寺方向去了
东方大大咧咧踱到小店,拿出随身叠刀,往桌上一放,那店主是一藏家老头儿,又瘦又黑,弯腰驼背,似乎老态龙钟,浑浑噩噩,抓了叠刀随手打开,一见之下,忙拱手唱喏,道一声,先生请入内奉茶
东方逊谢,叫一声玻拉,不知那革钹现在何处,可否明示
那玻拉出门遥指妍多霞曲,说是上游又一个柳条村,掩映在无数高山妍柳之间,或可打听到革钹的行藏
东方谢过老头儿,也是说走就走,向西头雅垅雪山方向大步行来
一路滨过东维错湖,溯流妍多霞曲,径向柳条村而来
直到日入酉时,这才见到高山柳条掩映之下的小山村,又有几个河边放牛嬉水的天真牧童,好奇张望,东方笑逐颜开,上前与童子聊天,说道这河边人家,有没有会变戏法的好玩的人,请来与大伙儿同乐
童子恍然大悟,原来是想看变戏法嚄,倒是有一个修罗,隐居在小河上游的天姻墧,乃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头,他就躲在里面修行,不过他从不见外人,去了也找不到他的
东方别过牧童,更望上游逆风梭巡,不到黄昏时分,已然遥遥在望,放眼搜寻,似乎河滩之上隐隐刀光絪缊,煞气上冲,也就吐纳收敛,两袖洒洒,缓缓踱来
但见那人背对河滩,面向一堵礁石俯身研磨一口刀,筋骨虬身浑然弧圆,体格健美,气度沉稳
一息专注于此,左手把刀,右手钳脊,兀自悉心打磨,孜孜不倦
东方袖手静观,赏心悦目,不厌其烦
那人蓦地流星赶月,飞刀贯天
东方呆若木鸡,那把飞刀从眼前飞过,濮的一声,钻进一峣礁石,犹自颖颖鶲鹟,径往里窜
那人转身涉水过来,竟是拜倒在地,喊一声,哥哥在上,实在是想煞小弟也
东方忙仆倒还礼,两人拥抱之际,哈哈一笑,相携站起身来
只见革钹胡子拉渣,两眼略见憔悴,不掩慷慨豪侠之气,风尘俊拔之矍
我见有人出一镒金子想买革钹的刀,不禁好奇心起,冒昧造访,幸莫见怪
革钹嘻嘻嗤道,小小一口刀又值得甚么,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东方径直过去从峣石中抽出那柄刀来,细细摩挲把玩
一把短刀,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尚未开刃,刀口甚钝
弹指间,登发金石激荡之声
神物自晦,大成若缺,好刀,好刀,不愧銆鬼声名之隆哉
革钹俯首逊谢,得雕侠一句点评,实是小弟无上之荣华
东方双手递过銆刀,革钹挥袖间,銆刀已然凭空遁去,踪影全无
二人相视一笑,望左首天姻墧熙熙而来
果然一围硕大无比的磐石笃在山麓,一角深入河中,竟是生生遇水削出一个船头的形制
上来山陂,绕过几株高原栗树,穿过荆棘本防魔阵,这才来到石窟下的天然巢穴
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东方啧啧叹道,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钹也不改其乐焉
两人燕燕然坐在窟前石凳上,围炉夜话
不知不觉,星空流溢,树籁潮涌
玄泥小炉上架有一口瓦罐,发出汩汩冒泡之声,原来正在熬粥
革钹时时持箸搅拌几下,以免粘锅
说起神教的来历
原来摩尼烛天教来自拜占庭之滨的弥渡西海,第一批信使修羅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先后在南越和闽越丝路埠村登岸,化身无数药师修士,摆渡义族尘嚣之灰,后来触犯了釦墀龙颜,竟遭官府大肆捕杀,妄图荡灭真教,惟皇权一家独尊,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故我神教竟遁北国穹庐,西域边陲
家国,家国,难道是一家之国吗
哥哥说的正是,我神教嫡传第十九代教主嵶斯,乃是雅垅世家衲子,应是金翅鲲鹏乌转世,天生异禀,学贯中西,精通神教火焰文灵修法典,中原太乙真君道藏,象雄梵文上部座陀罗尼,以及无量善知识,又有传说他乃是越教创教祖师徵冊无量秘书的典藩,亲往喜马拉雅山腹地传教,后来顺雅鲁藏布江南下,一度听闻他驻锡天竺旃陀羅多笈古城传教,后来又南下支那海岛链摆渡鸿蒙,终于不复归来,杳无音讯
他是斯郎仁波切的师父罢
是,斯郎仁波切本是索南弥拓的师弟,后来漫游各地神迹之墟,终于见到了一点灵犀的上师,斯郎从此死心塌地,修炼神教无上宝典,大乘化鹏寒釼帖,乃成一代御师,众神之父
嘿嘿,索南弥拓何以自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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