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天已大亮,湘江上泛起鳞鳞金光,甚是耀人双目。若是湘州城里城外战事紧张,如此时日当然最宜出游宴会。
有风在吹,暖暖的拂在面颊上令人心旷神怡。但见湘江两岸不远之处黛色山峦绵延起伏,地势低洼平坦处春稻齐膝,又有河道纵横自在分布,河道边桑条油绿。阡陌间弱柳拂风,水边沙洲处时有细脚白身的长嘴江鹭缓缓踱步,只是远近之处并不见人之踪影。许是此地百姓知晓湘州战事日渐紧张,且难分伯仲暂无了解之势,早已远远地避进了深山之中也未曾可知。
岳阳郡太守柴威所率三千人马来至白马渡口,暂作休整。行军途中,三千匹战马齐齐整整迈步踢踏,蹄下铁掌触地之声如波涛轰鸣。乍一停下脚步,天地间即刻安静下来。每一匹战马都在喘息,甩头,摆尾,仰起脖颈,打着响鼻,呼出的热浪聚在一起,部伍中刹那间如云雾般弥漫。
端坐在一匹乌骓马上,鼻直口阔的柴威见此阵势十分满意,两道浓眉舒展开来。我这三千弟兄,还灭不了你萧方矩?就算是不能让你全军覆没,也得杀一杀你湘东王萧世诚的威风,同为宗室,焉何你不念手足之情,动辄攻伐杀戮?
柴威手中提了一口长柄锻铜眉尖刀,刀刃外弧,刀背内弧,刀柄有铁鐏,刀尖上明晃晃地泛着光。柴威举起眉尖刀,神分凝重,仿佛今日定能将那安南郡王萧方矩斩于马下。此时,前方官道上一匹银灰色战马飞奔而来,柴威一眼认是先前所派出的探马,不由得一阵欣喜,道:“来者不善么?”
战马被勒住缰绳,原地转了几圈儿,一阵汗酸味儿扑面而来。骑在马上累得气喘吁吁的探马稍停顿片刻,禀报道:“前方,相距二十里,即是,黄鳝洲,安南郡王萧方矩,率五百人马,正在运石,筑堤,且是将人马,分为四班,同时开工,齐头并进。”
“哦?已同时开工?他们都是些铁打的兵卒将士?若不速加制止,岂不是今日傍晚即能把黄鳝洲以西江面截断?”言罢,柴威又在暗想,到底是何人在萧方矩帐中出谋划策?还能从四个方向同时开工?区区五百人,就敢明火执仗地在湘州刺史的地盘上大兴土木?这压根儿就是没把湘州所辖各郡太守放在眼里,更没把太守们所掌兵马放在眼里。孰不知,湘州各郡物产丰饶,民风剽悍,生性好斗,哪一个太守不能聚起几千兵马?
探马又道:“江陵众贼在那里大张旗鼓,又拿银钱征用了牛车,役使庶民石匠竟有上百,且在青桔洲上烧水煮粥,江面上船只往来,丝毫没有防备,如同在自家园林中一般。”
柴威忙问:“是没有防备?还是他有防备,咱众弟兄们没有发现?”
“额,这个,”探子稍有迟疑,忙说:“也许是未发现。”
柴威下令,所有人马暂停在此地歇息,又命那探子快马再去前方,一探究竟有无伏兵。探子刚提转马头转身而去,兵曹掾佐陈延年提马来至柴威面前,抱拳道:“太守这厢有礼,何不兵分两路?何不来一个两面夹击?”
两面夹击?
此言有理!
柴威似是突然受了启发,是啊,此前如何想不到这个?看我这三千人马,如一条长蛇缓慢游走在江边官道上,前后蔓延近十里,一旦在前方哪一处遇到伏击战,江陵毛贼占据有利地形,突然出击,将我这长队拌腰一砍,由中间向南北两头蚕食,那,我岂不是首尾难顾,只有等死?
如此一想,岳阳郡太守柴威不由得一阵惊恐:“哦!有理!哎呀,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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