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简直要看花了眼,因心中想着被交代的事情,所以也不曾多思,当即顺话接茬,“怪不林花师今日心情不错,不知您寻的地方是何处?赶巧您放了婢子这一日休,也让婢子去见识见识。打小来临安这么久,外面婢子还真没去过几次呢。”
听着白芷语带懵懂的俏皮之言,天歌面上笑意愈深,甚至带了些许玩味的调侃揶揄。
“我去的那地方,你们这些姑娘家可去不得。”
白芷一听,当即想起先前百花阁中传闻,林花师成为醉韵楼绮罗姑娘入幕之宾的事情。
那原本苍白的面颊顿时刷得一下变得通红,人也转过身子说不出话来。
天歌大笑两声,不再理她,与往常一样,径直往花室里走去。
留下院门口的白芷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发烫的脸,连忙转身往外而去。
步履匆忙的她没有发现,在自己刚踏出院子的时候,那进了花室的林花师悠悠推门而出,站在花室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翘。
……
……
寻了郑掌事家的说一声领了对牌,白芷便径直往角门处来。
然而到了角门,她才发现守门的婆子竟换了个人,见她走来,婆子一脸不好相处的盛气凌人,坐在门边也不站起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婆子,白芷心头一跳,问道,“敢问嬷嬷,可知守角门的张婆子去了何处?先前我来的时候,她还在此处值守呢。”
那陌生的婆子上下打量一番白芷,没什么好声气,“张婆子家中孙儿生了重病,方才被家里人喊了回去,管事着我来临时顶她的缺。”
一听这话,白芷悬着的那颗心往下放了放。
张婆子家里有三个孙女儿,最大的那个今年十三,最小的那个今年六岁,直到三年前,才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孙子,阖家上下都宝贝得紧。
尤其是那小孙儿,更是张婆子的命根子,有个头疼脑热都让张婆子的心揪着疼,如今告假回去看孙儿,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张婆子这孙儿病的时间……
白芷蹙了蹙眉,一边思索,一边往花圃那边望去。
然而距离终究有些远,并不怎么能看清那边的情况。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想法子再去墙边看看的时候,守门的婆子已经很是不耐。
“你若是来寻张婆子的,她今儿个回不来,你等明日再过来若是出门的,就赶紧将对牌拿来,验看了赶紧出去。在这里东看西看的算什么事?”
白芷闻言,面上不由讪讪,连忙将领来的出门对牌递了过去。
那婆子验看一番,将牌子递还过去,打开门让她经过,等白芷后脚刚踏出去,正准备回头再看一眼的时候,身后的角门“哐”的一声就这么关上。
白芷心有不悦,偏生又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
守门的婆子都油水大,没个什么仰仗得不来这缺,是以向来不将丫头们看在眼里。
甚至张婆子,白芷也是因为摸准了她宠爱孙辈,又借着自家干娘钱婆子的身份,才寻机会搭上的话。
但方才那婆子,她着实陌生得很,好似从未在百花阁中见过这人。
不过百花阁时不时地也会添些新人,倒也正常。
寻思着这些,白芷抬脚往正街上赶去。
……
……
纵然夜晚的临安城最是繁华,可白日里的街上也不缺热闹。
然而穿梭在这热闹熙攘的大街上,不怎么出门的白芷却并没有被周围的新奇所吸引,而是赶紧寻了个医馆走进去。
那纸上定好的时间在午后,如今还没过晌午,更何况她手上的那些红斑着实让她揪心难忍。
先前泡着艾叶水还好,可是将手拿出来,那种痛痒感就越发上来,全凭咬牙憋气,她才忍住没去再挠。否则眼下这双手,只怕早已血迹斑斑。
仁心堂是临安城里有名的医馆,坐诊的老大夫经验丰富,但诊金却不算贵,真真正正的妙手仁心,所以很多人都选择来这里诊病,白芷自然也是一样。
因是半上午,所以前面排的人不多,一个是位老婆子,一个是名男子,第三个便是白芷。
那婆子很快便抓了药离去,但那男子却没有那么快,等待的功夫,一夜没睡的白芷不由坐着打起盹儿来,谁曾想刚迷糊过去,便被一阵怒吼惊醒,吓得她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稳住身子的白芷循声望去,正瞧见排在她前面的男子一手揪着老大夫的领子,将那坐着的大夫提溜起来,一手举着拳头晃在眼前,狰狞的面色吓得医馆里的病人和伙计们连连后退。
瞅着这景象,白芷也骇得忍不住后退到人群中,生怕那人误伤了自己。
惊恐间,身后有人小声道:“这是西街上的王屠户,力气大得很,平时杀猪宰牛一脸血,眼睛眨都不眨,厉害得很!”
“这这这,那他怎么跑到这医馆里来闹事?!”有人问道。
“嗨!还不是因为他那脖子的病呗。”
“脖子?到底怎么回事?”
一声轻笑传来,紧跟着是压低了的絮说声。
“前些日子,我来拿药,正听见那王屠户说是自己后脖颈疼,让老大夫给开药,老大夫瞧了瞧,又摸了摸骨,说怕是落枕,给那屠户一剂膏贴前天我再来的时候,他又来,说是用着不见效,让大夫给他再看看。我估计今日这般,怕是他那病还没好。”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便听王屠户怒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又是换药试试!你这庸医到底能不能看病?!前几日爷脖子疼来你们医馆,你给老子开了一剂药,说是两日便好,可是贴着没个狗屁效果!前天老子又来你们医馆,你说老子体质特殊,得再换副药试试,你是大夫,老子听你的!可老子今儿个脖子还没好,你又说再换副药试试!试试试试试!你他姥姥的当老子给你们铺子里试药呢!病没治好试药都试出毛病了!”
众人闻言一片嘘声,更有老婆子小声不屑。
“我瞅着倒像是他造的杀孽太重,老天有意惩罚他。仁心堂大夫的医术谁人不知?怎得大家都能治好,偏生他的不能?”
有知情的小声附和,“我觉得这话不错,你们不知道,其实这王屠户去其他医馆里也瞧过,那些医馆说的情况跟老大夫一样,只是别家抓药太贵,他才专来仁心堂,如今这般行径,可不就是恩将仇报活该有的报应么!”
一听这话,有人也想起了什么。
“你说这话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旁边木材铺子那家的陈老板也是一样,平日里没少苛待底下人,也是前些日子好端端的就肩膀疼了,求医问药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疼起来要死要活的,有次我去他家买木料准备打个桌子,结果他忽然就跟疯了一样,捂着肩膀叫起来,没把我吓个半死。”
那人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凄厉的痛呼传来,引得众人齐齐看去可不正是方才那挥舞拳头的王屠户?
只是他这会儿正伸手捂着后脖颈在地上打滚儿,跟妖魔附身了似的,再也无法在大夫跟前吆五喝六。
旁边眼尖的医馆伙计见状连忙上前,将骇得腿软的老大夫扯得离那发疯王屠户远远的,免得不小心给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