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整个百花阁除了徐芮之外,还没有人知道朱记此番推出的新香,就是徐记预先准备的秋品。
自从徐芮接替自己的师父明月楼,成为徐记的新任大花师之后,其父徐直便将徐记新品的研制全部交给了女儿。
在这件事情上,徐直给予了女儿绝大的信任,平素除非徐芮主动提说,否则徐直对此全不过问。
但这次朱记一口气推出了五种香,苏记竟然也跟着推出三种,徐记面上便太过难看。
是以徐直将这次的事情,当做是朱、苏两家合谋打压徐记的行为。
否则这两家怎么会不谋而合,同一时间推出这么多香来?
虽说信任女儿,但徐直还是怕徐芮专擅制香,而在经营之道上不太精通,是以直接派了徐陵前来帮忙。
徐芮今日一早来,说的便是这件事情。
“我爹想听我如何应对。”
徐芮苦笑一声,“我都没敢跟他说,朱记和苏记的香,其实就是盗用的徐记秋品。”
若是知道,只怕以徐直的性子,会忍不住着人提溜着棍子上这两家讨要说法。
那时候,朱记苏记又焉会承认?
毕竟眼下来讲,证据还不足,而且她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就这件事计较。
盗方之事,不过鱼饵罢了。
因此这件事,徐芮只能选择先瞒着,先依靠天歌和自己来解决。
但其实徐芮心里也摸不准,她们二人,到底能否成功处理此事,但她莫名的相信眼前之人。
“你放心,秋品一切照常,徐记不仅不会输,更会让朱记和苏记难以望其项背。”
天歌一边低头仔细磨粉,一边安慰徐芮,“在此期间,朱记的人只要还没有揪出来,我们便不能轻举妄动。”
……
……
百花阁靠近角门的花圃旁,一个丫头左右盯看一番,见周围无人,忽的将墙角的一方青砖拿出,露出一个小小的细口来。
仔细瞧去,才发现那一处的砖块竟是被一断两半,墙内墙外皆可取出一半,中间则是空着的一小截。
如今正是晌午热的时候,看角门的婆子不知去了何处躲懒,这花圃旁边正巧没有什么人。
那丫头快速蹲下身,从鞋底拿出一张纸塞进去,又连忙将青砖放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她刚站起身,抻了抻自己的衣服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吓得那丫头差点膝盖一软。
“谁在那里!”
“张嬷嬷,是我!”
丫头转过身来,露出手中几支蔷薇,“这不是最近春花大都将谢,唯有您照看的这一片蔷薇开得好,我趁着中午林花师休息,过来折几支给屋里插个瓶。”
说着,另一只空着手提起裙子,小心的从花圃中迈步而出,笑意盈盈凑到张婆子跟前,拿过一支小的别在张婆子耳边鬓上,“您看这花,跟您多配,这么一簪上,倒是我另一个娘了。”
一见是熟人,张婆子便不若先前凶巴,不止如此,被这么一逗弄,倒是笑了起来。
“白芷姑娘就会取笑我这老婆子,我孙女儿都跟你一样大了,我若跟你娘一个年岁,那不是成老妖婆了!”
“我才不敢取笑嬷嬷您呢,不然以后我再想寻花,可就没人愿意赏我了。”白芷撒娇一笑,又这般捧着她,越发惹得张婆子喜笑颜开。
作为一个看角门照料花圃的婆子,张婆子在百花阁里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几回,更罔论按照年龄在阁中排什么资辈。
但是眼前的少女就不一样了,年纪虽小,却极为得脸,干娘管着百花阁的厨房,油水多不说,这丫头更是极有灵性,生得一张俏脸一张巧嘴,很是给自家干娘长脸。
今年百花阁招花师的时候,就差最后一关测试,这丫头便能一跃成为徐记的初级花师,从仆婢变主子。这种靠自己能耐往上走的,跟含香那种靠爹的可不一样,是以百花阁中从来没有人敢小瞧眼前这少女。
而张婆子这等看门的仆妇,能跟白芷搭上话,仔细说来,倒还是沾了这花圃的光。
每过一段时日,白芷都会来这角门边上摘些应季的花,回去插瓶养活,一来二去的,张婆子便跟她熟络了起来。
因着白芷干娘管的是厨房,自打她知道张婆子家中还有一个小孙子之后,每回来都会带一些小点心,让张婆子带回去给孩子后来又知道张婆子的孙女儿也想做花师,白芷又将自己跟着大小姐耳濡目染的心得写给张婆子,让她拿回家去给孙女儿看。
这一来二去的,直让张婆子感慨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白芷这样的姑娘。所以虽说府中花圃不能随意摘取,但得人好处之后,张婆子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赶巧百花阁发了夏装,这衣衫一换,一时之间,张婆子竟没有认出白芷来,才有了先前声色俱厉的喝问。
“方才我来的时候,没见到嬷嬷,所以将几颗糖酥放在了您平日休息的地方。”将手中花枝放在旁边的竹篾上,白芷搀着张婆子往边上阴凉处去。
“若不是你时时挂念着我,我家里那皮猴还不知道怎么安生呢!”张婆子脸上笑开了花,忽的想起什么,又道,“方才厨房说小姐恩典,念着暑气上头,给阁里上下熬的绿豆汤,你没去喝一碗?”
白芷闻言一愕,方知张婆子刚怎么见不到人,“我倒是没听我娘说起这事。”
张婆子道:“说是小姐和绿豆汤的时候临时起意,因为放了冰,所以怕一来二去化了太热,就然大家伙儿都去厨房自己吃呢!你若还没吃,赶紧去领上一碗,免得去的晚了不冰凉了。”
不知为何,白芷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对,当即也不客气,说是要去领绿豆汤,便匆匆辞了张婆子。
因着着急,连放在旁边竹篾上的蔷薇花也忘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