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娘亲,叫锦绣。”
“苏锦绣。”
翟高卓一字一句道。
“记住这个名字,她才是你应当一直记得的,最疼爱你的人。”
翟秋云忽的笑了。
“凭什么?!”
她觉得离谱至极,愤怒至极。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吗?你以为你现在随便说出这么一个人名来,告诉我她才是我的母亲,我就会忘记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吗?凭什么?!就凭你随口说出的一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她已经死了。”
翟高卓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儿。
“在生下你不久,锦绣就死了。”
“被周氏害死的。”
“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在问,为什么你跟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吗?”
“那时候我告诉你,因为你还没有长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跟母亲一样漂亮了。”
“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因为你不是周氏的女儿。”
翟秋云如坠冰窟,“你骗人!”
腹内好似有无数心酸涌上,要将她彻底淹没在其中,彻底覆灭,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翟秋云觉得自己好似水中的漂萍,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自己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怎么可能呢……根本不可能……我就是我娘的女儿……”
此刻的翟高卓看出了女儿的委屈,想要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臂去抱抱她,可是抬了抬胳膊,却最终没有做出那个动作。
“当年我参加科考,与锦绣约定,金榜题名之后,一定会回乡将她风风光光的迎娶进我翟家的大门。”
回想着往事,翟高卓的声音有些飘忽。
那记忆中的往事,终于吹开厚厚的一层灰尘,在散漫中翻开往昔的岁月。
……
……
与所有青梅竹马的故事一样,娇美含羞的少女,与勤奋痴情的读书郎。
原本是才子佳人的佳话,但很多事情,都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变化。
数载苦读之后,参加科举的翟高卓终于成为当年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无数朝中勋贵榜下捉婿,瞧上了这位状元公,却得知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郎早已有了意中人。
为了乡里的少女,翟高卓拒绝了所有媒约之意的宴请,却还是没能躲过当时的工部尚书周轩。
“先前在朝中奏对之时,状元公的对答至此让老夫深感后生可畏,假以时日,翟贤侄定能成为我朝肱股之臣。”
那一日来自周轩的宴请,是以长官的名义。
因为翟高卓之后,会去工部任职。
面对这样的约请,他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就是这样一场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宴请,却在最后变成了相看。
“这位是本官爱女凝芷,闻说翟贤侄的才名之后,心生仰慕,所以也想敬贤侄一杯酒。”
看着面前娇羞动人的周家小姐,翟高卓忽然明白了这场宴请的真正目的。
可到了此时,再后悔推脱,已经来不及了。
宴席半酣,在翟高卓准备自请离席的时候,忽然听到少女莞尔动听的娇声。
“奴家闻说状元公才名,心中不由生出孺慕之情。闻说状元公面对勋族贵女,依旧能不离乡中青梅,敬仰之意更是难以言表,像状元公这样的谦谦如玉的痴心公子,让凝芷心中仰慕更甚。是以,凝芷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状元公成全。”
翟高卓暗道后悔,但周家父女齐齐看向他,已经再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周姑娘谬赞,高卓不敢当,此一生唯有二志:其一,金榜题名耀门楣其二,红袖添香得青梅。旁的不敢肖想,也不愿去想。”
说完这话,他饮尽杯中酒,“敲我,这又啰嗦了,周姑娘方才所说,需要高卓做的事情是什么?”
周凝芷的眼中有隐隐泪光闪动,忽而让翟高卓生出几分悔意。
方才他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直接?
就在这时,却见周凝芷忽而一笑。
“状元公与心上人鹣鲽情深当真羡煞旁人,凝芷知道自己贪心,却还是想劝慰状元公,男子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想必那位姑娘也会理解。若是状元公愿意,凝芷哪怕屈居平妻之位,也心甘情愿。”
翟高卓愣了。
他没有想到,原本娇羞的少女,会说出这般火辣直白的话语。
他有些语塞。
“周姑娘金贵,更是周大人唯一的爱女,断断不能受这样的委屈。高卓身份鄙贱,此生得一同样的粗鄙之妻已然心满意足。”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会娶她一个女人吗?”
“高卓只取一瓢。”
“那如果这瓢水没了呢?你还要换一瓢吗?”周凝芷逼问。
翟高卓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什么,然后自信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
当时的翟高卓没有想到,那一瓢属于他的水,最终会进了他人的口腹。
等到他欢喜非常的回到家乡,却得知原本定下终身的青梅在不久之前,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嫁给了邻村的一位员外郎。
翟高卓没有想到,那场宴请上的随口之言,会一语成谶。
天晕地眩之间,他就此病倒。
醒来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当初哪怕做平妻,也要嫁给他的周家女郎。
千里跟来,只为了见一见,翟高卓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谁知道,却撞上了这样一出闹剧。
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再提往事,但金贵的千金小姐,却就这么一直照顾了他半月之久,然后再在他病情转好之际悄然离开。
回到上都之后,有媒人带着八字上了周家的门,替新科状元翟高卓求娶周家小姐周凝芷。
从此以后,成就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事。
而翟高卓也如当年席上允诺自己心上人的一样,哪怕周氏两年无所出,却依旧不纳妾,宠之爱之,如胶似漆,一度羡煞上都贵女。
直到有一天,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敲开了翟府的大门。
也就此敲开了翟家两年来风平浪静的生活,激起了汹涌澎湃的浪花,甚至差点打翻击碎了翟家一直一来安稳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