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应当知道,各家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这一点,我以为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向来面色清冷的徐芮,唇角带笑看向刘老板,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天歌没有猜错,这位刘老板,应该就是先前翟秋云说过的,那不怎么好相处的几个人之一。
不过从徐芮的回答来看,今天她也是有备而来,根本也没想着给这几个人好脸。
但这些人若真被这么一句话挡住,也就白瞎了他们煞费苦心了。
果然,那刘老板道:“各家不传之秘不能说,这一点我自然明白。但眼下的问题是,如今不少人都对徐家这次的点绛唇脂有所疑虑,若是徐记在这个小事上都不能自证清白,那么这交流会的意义何在?”
说完,徐老板看向众人。
“大家伙儿也说说看,方才徐姑娘说大家对新品有问题,但提无妨。如今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徐姑娘却不愿解答,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若是徐记作为交流会主导者,都不敢说真话,那等会儿在台上推介自家脂粉的其他商家,只怕我们也得好好考量一下了。”
此话一出,场上顿皆哗然。
准备推介自家脂粉的脂粉商顿时揪起了心。
若真如这刘老板所言,因为徐记的关系,影响了别人对自家脂粉态度,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他们徐记的货出了问题,跟自家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影响别人对他们货物的态度?
看着群皆愤然,刘老板对着不远处坐着的人得意一笑。
看吧,这就是商人的本质。
徐记既然敢大包大揽办什么交流会,想要打开在脂粉一行的局面,扩大自家字号的影响,那就得知道,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这些人来参加这个交流会,才不是真的相信他们徐记,只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
天歌坐在角落,听着周围众人的抱怨不满,脸色也变得愈发冷。
当初也是这样,在她们供给皇家的脂粉被人掉包出现问题之后,原本热络的同行霎时变脸,原本上赶着来套近乎的,后来恨不能将已经跌倒在地的她们再踩上几脚。
如今坐在这样的人群当中,看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天歌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看,商户就是这样,眼中除了利益,恩呀义呀的什么都没有,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铜臭味。”
旁边的姬修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捂着耳躲,看着周围的人群冷嘲道。
天歌看得出来,他跟自己一样,对这些人的丑态无比恶心。
目光从姬修齐脸上扫过,天歌最终看向台上孤零零站着,却丝毫不嫌羸弱的一袭红衣。
“有些商户,还是不一样的。”她道。
“虚伪自私见利忘义,归根结底是人性,跟商户不商户没有干系,跟是谁有关。”
就像有些熟读圣贤书的所谓正人君子,一张嘴两张皮,动一动会要人命。
比起这些趋利避害的商户来,那可厉害多了。
……
……
徐老板站起来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徐芮的唇角就含起了笑意。
从他说了半晌之后坐下,到众人开始议论喧哗,再到最后都沉寂下来看向台上的徐芮。
整个过程当中,她一直面带微笑,不曾辩过一言一语。
直到最后彻底没人说话了,徐芮这才澹然开口: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我就让大家看看点绛唇脂的制作过程吧。”
这句话说完,刘老板面上的笑意忽然僵住。
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大家这是不愿意么?”
看着愣住的众人,徐芮冷清的声音里竟多了几分懵懂。
“徐姑娘此话当真?!”
刘老板虽僵着笑,但却最先明白徐芮的意思,似是生怕她反悔,连忙堆着满脸的笑,不可置信道。
“自然。”
徐芮点了点头,伸手作请,“既如此,便请诸位移步百花阁后院。”
刘老板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的这么顺利?!
这个徐家小姐虽是女子,但他知道,此人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善茬。
所以他早就断定了徐家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毕竟是不传之秘,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告诉别人?
算准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在今天的会上搞这么一出,想着这件事情之后,徐记定然会损伤元气,也算是给徐记的一个教训。
谁曾想徐家这个大小姐就这么同意了!
就这么同意了?!
怎么就同意了呢?
……
……
直到跟着涌动的人群一起到了百花阁的后院,刘老板还有些发蒙。
“刘老板可愿一试?”
徐芮的声音能将刘老板的魂儿拉了回来。
“啊?”他有些不解,“徐姑娘说什么?”
徐芮如冰荷绽放展颜一笑,看向已经在后院围成一圈的众人:
“这院子大家也看到了,地方比较小,花台的数量也有限,所以只怕没办法让每位客人都亲自参与,所以各位可以自荐或是推举出信得过的代表十位,与我一道做这点绛唇脂。”
先前在厅里听到徐芮说可以亲手参与点绛唇脂的制作,众人无不跃跃欲试。
眼下徐芮又将众人引到了花台处,表明了所言不虚,众人更是激动踊跃。
最后经过激烈的角逐,人群中出来了九位代表,再加上徐芮特意点的刘老板总共十个人,站在了院中的十个花台前。
剩下的人则将这十人围得水泄不通,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错过了偷师的好机会。
“搞得这么煞有介事,不就是哗众取宠么?”
一株木槿下,姬修齐环胸望天。
“你莫不是家中门杠成的精?”天歌斜他一眼。
“什么意思?”姬修齐不解。
“没什么,夸你长得好看,跟妖孽一样。”天歌敷衍道。
“虽然感觉不是什么好词,但夸小爷好看总没错。”
姬修齐自语完心情大好,也往场内看去。
“这是月朱花晾干之后,研磨成的粉末,请诸位过目。”
随着徐芮的介绍,旁边涌出五名侍女,手中拿着托盘依次从围城一圈的众人面前走过。
托盘上左边一小篓,是晒干的月朱花花瓣,右边瓷碗中,则是精细的粉末。
“若是十位当中有人觉得磨粉这一步也需要尝试,可用左边篓子里的干花瓣。”
徐芮的声音落下,五位婢女也在十位代表的身边停下。
如今站在场中的人,也都是在脂粉一道上颇有造诣的行家,往瓷碗中打眼一看,便看出这些的确是月朱花的干花粉。
“不用看了,是月朱花粉没有错。”有人道。
“是的,没有错。”
“我也看了,不用重新磨粉了。”
就在众人等待着,想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听刘老板的声音再次传来。
“诸位,徐芮姑娘不藏私让我们尝试,定然是想让我等好为徐记做个见证,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干粉是月朱花粉,但进店来的客人却不见得如此,所以依在下拙见,我等还是从磨粉做起比较好。”
先前在厅中,众人都觉的这刘老板敢于直言,心中对他生出几分敬意,可是眼下他这举动,看在另外几人眼中,便觉得有些不是味儿。
什么意思,是他们几个人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