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笑了。”
李氏和气一笑,但出口已是隐隐不悦。
“这孩子养在我跟前十几年,我可是一直当她作亲闺女儿,不曾亏待过分毫。说不舍是有,但若说是扣押,我却是不答应的。”
男子一愣,明白自己太过心急,说错了话,当即笑道:“夫人说的是,是我太过着急,唐突了。”
这话说完,他叹一口气,又继续道:
“您便是不说,我也能理解您的想法。一只猫儿狗儿,养在身边久了,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就算不是亲生的,您将我们小姐从小养到大,多少也有了母女之情,必然不是说舍便舍得的。”
“您把我家小姐当赵家姑娘,这是好事,我们元氏感谢您还来不及,又哪敢冒犯您?只是如今我们家老爷子病重,想着临走之前再见一眼孙女儿,免得抱憾而终,所以在下才有些口不择言。这一点,也希望您能体谅。”
听到这话,倾耳细听的天歌不由嗤声。
吹牛果真不要钱,不然怎么满嘴的谎话连篇?
旁的且不说,单就将自家小姐比作猫儿狗儿,这人就不是真正的善意。
口不择言么?
许是因为并不在意吧!
上行下效,若是家里老人真对这个孙女如是关心,下面的人哪里敢如此轻慢?
更何况
天歌冷笑一声,她的父兄乃至爷爷早就死绝了。
如今又哪里蹦出来一个想要看她的爷爷出来?
若是上一世,她或许会相信。
可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又哪里会信这个胡言乱语?
也不知道当初那些人是如何花言巧语从李氏跟前接走,或者说骗走赵云珠的。
说起这个,天歌便不由替赵云珠可惜。
本以为是泼天富贵,却更像是富贵棋子。
直到成为卢光彦的妻子,她也依旧在别人的股掌之中。
上一世,是李氏决定了赵云珠的命运。
从她同意赵云珠离开的那一刻
不,是从幼年她毁去天歌肩头胎记,并在赵云珠肩上也留下一道疤,想让赵云珠取而代之的时候,便注定了会亲手酿成女儿的悲剧。
可是,从眼下二人的对话看来,李氏好似并不是那么轻易的,便将赵云珠推了出去。
天歌凝眸,为什么?
用茶盖避开清浅叶脉,李氏轻轻吹动茶盏,面色悲悯,语气怜惜,然而话里的意思却分毫不变。
“您所说的处境,确实让人心疼为难,但于我而言,当初既然答应了宁姑娘,便要信守约定,等她亲自上门。”
“信物在是不错,但这信物,是我们彼此之间往来的凭据,却不是接人的凭据。这么多年,宁姑娘一直杳无音讯,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我说是宁姑娘的人,要接孩子回家,说句实在的,恕我难以答应。”
李氏顿了一顿,摇摇头继续笑道:
“我说一句话,您别不爱听。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贵府如是地位,却沦落到将嫡出的女儿送到我一个农妇手中教养?是指望我能教出什么大家闺秀吗?还是指望我能养出一个才女出来?”
“我不相信,府上愿意看到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小姐。你们大户人家里弯弯绕绕多,当初宁姑娘为什么带这孩子来找我,我并不知道。但我相信,她是希望这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可为什么不在府上直接养着呢?我想,其中的缘由,不用我多说,您比我会更清楚。”
“所以,也别说我不近人情,非要让祖孙二人分隔两地,使得一个不能顺意,一个不能尽孝。出于对这孩子的安危考虑,我不得不如此,毕竟,我也是她的母亲。”
男子没想到李氏会这么说。
更没有想到李氏会真的坚守与宁夙之间的承诺。
但是这样的坚守,是他所不需要的。
如今已经上门,对付李氏这样的人,他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动手。
那么,只能投其所好了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夫人,请您相信,虎毒不食子,小姐的安危,我们自会守护。至于这些,还请您笑纳。”
李氏往桌上一看,赫然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李氏的唇角漾起笑意:“阁下倒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