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不是菖蒲妹妹吗?好久不见,怎么越发清瘦了?”
与慕容君塞客套毕,谢思琴也已看清了颜菖蒲的脸,当下便笑着近身,欲拉颜菖蒲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过了。
“良妃娘娘,嫔妾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去吧!”
紧了紧慕容君塞拉着她的手,颜菖蒲压低嗓音,略带些痛苦道。
慕容君塞不疑有他,只当是刚才颜菖蒲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忙点头以示答应,笑望着谢思琴道:
“贤妃娘娘,菖蒲妹妹素来身子骨弱,恳请贤妃娘娘让我们先行告退,免得菖蒲妹妹着凉。”
月色朦胧,不能彻底照清楚颜菖蒲面上神色,更何况她此刻还微垂着头,谢思琴只当她是与自己生分,虽然颜菖蒲被废,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了,但是她好歹也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娘娘,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更深露重的,菖蒲妹妹确实该早些回去歇着……”
话音未落,忽地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小小的黑影,吓得颜菖蒲尖叫着往后退,却不幸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前倒去。
因着慕容君塞是与颜菖蒲并肩而立的,而事情又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拉住颜菖蒲但谢思琴不同,她是站在颜菖蒲身前,她只需张开双臂,抱住颜菖蒲,最坏也只是两人双双摔倒在地罢了,然她却没那么做,而是往旁边躲避。
身子重重的撞击上冰冷的地面,疼痛自然在所难免,颜菖蒲深吸口气,翻过身子,仰躺在地,第一个动作就是双眸抚摸上腹部。
“姑娘,姑娘……”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夏蝉跪倒在颜菖蒲身旁,泪水流个不停,急切的呼喊道。
因着有过流产的经历,颜菖蒲自然知道该做出哪些反应与动作,当下除了蹙紧眉头,惶恐无助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望向下体。
顺着颜菖蒲的视线而望,只见有殷红色液体很快从里到外,浸染了其身上的裙子,夏蝉登时呼天抢地:
“姑娘,孩子……”
“瑶珠,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请太医。”
相较于慕容君塞的慌张与担忧,谢思琴则是如遭雷击,怔愣当场。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没办法去思考什么,然一切又结束的太快,快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挽回。
虽然颜菖蒲摔倒,并非她所为,但在这风口浪尖之上,皇上想来不会听她过多解释的。
眼角视线状似无意的瞥了眼呆若木鸡的谢思琴,颜菖蒲心下不由冷笑连连,嘴上则断断续续道:
“孩子,我的,孩子……”
话未完,便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次日午时了。
整个笼香阁安静的很,偶尔能到鸟儿的叽喳声。
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子经昨夜那么一折腾,越发不中用了。
觉得嗓子干的颜菖蒲正欲挣扎着坐起,却无意间惊动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夏蝉。
“姑娘,你醒了。”
“恩,我觉得有些口渴。”
夏蝉起身倒了杯水,趁着颜菖蒲喝水的间歇,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详述给她听。
朝堂上的政局当真可谓是变幻无常的,只不过一夜的光景,太师便被薛谨之以莫须有的罪名罢了官职,送回原籍养老了,谢思琴也被剥夺了贵妃的称号,并且打入了冷宫。
听着像是一笔不能再糊涂的糊涂账,但是颜菖蒲心中明白,薛谨之只不过是想借她失去孩子的机会,拔去太师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如今,想来朝中便是荣亲王做大了,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薛谨之下一步的计划,便是铲除荣亲王,因为只有将荣亲王铲除,他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
“姑娘,昨儿个夜里皇上……”
从颜菖蒲的手中接过空了的杯子,夏蝉话至一半,将她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便识趣的将之后的话语咽了下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昨儿个夜里,皇上不眠不休的守在姑娘的床边,直至凌晨快要上早朝时,方疲倦的离去。
或许皇上的心里确实恨过自家主子的不坦诚,以及欺骗,但身为旁观者,她知道,皇上心里始终是有姑娘的。
否则,当初良妃娘娘去请求要太医,皇上也不会同意,昨夜,皇上也不必那么操劳。
只不过,她终究是个奴婢,主子的情感归宿,她是不能多加评论了。
“夏蝉,自打他掐着我脖子的那刻起,我便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了,往后,就不要再提了。昨儿个折腾了一夜,而今醒来,委实觉得有些饿了。”
打发走了夏蝉,颜菖蒲便倚靠在床柱上怔怔发起呆来。
日子似水般一日一日的过去了,颜菖蒲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这也急坏了夏蝉。
慕容君塞请遍了所有的太医,各个均是束手无策,最终,也只能仰赖回纥国师,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一日,回纥国师刚替颜菖蒲把完脉,夏蝉便机灵的带着室内的人退出,并且将房门关上。
“国师,我乃是一个将死之人,你能满足我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吗?”
“姑娘尽管直说,倘若在下力所能及,必定达成姑娘所愿。”
“恩,你能脱去上衣,让我看看你的肩胛吗?”
颜菖蒲的请求着实令回纥国师吓了一跳,然医者父母心,他也知道,颜菖蒲活不了多久了。
她之所以想看他的肩胛,或许他长得真的太像她口中的季叔叔了,就连太后,每次见到他,也都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眶看他。
犹豫片刻,回纥国师解开腰带,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背转身子,一片冰肌雪肤便跃入颜菖蒲的眼帘中,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没有那记忆中的梅花图文,没有。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总是想着了无遗憾的离去。
银粉寻觅至今,都不曾有季林的消息传来,或许,季林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国师,谢谢你,你可以将衣服穿上了。”
绵软无力的说罢,颜菖蒲便不再多言。
回纥国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只是默默的收拾好东西,静静的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又过了半月,公孙蓉儿的身子已经康复,并且开始掌管后宫,太后却感染了风寒,并且有恶化的趋势朝堂之上,则是荣亲王的势力越做越大,也因此,薛谨之索性将寝宫设在了御书房。
这一日,天气甚好,暖阳照身,花香袭人。
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侧卧在贵妃塌上的颜菖蒲,手拿书信的夏蝉很快跑入室内,行至塌前道:
“姑娘,靖王爷的信。”
淡淡一笑,心头流过一丝暖意,眉目间笑意绽放,柔的似春日里的湖水,素手接过信,撕开封口,将里面雪白的信纸抽出,颜菖蒲默不作声的看了起来,然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最终苍白如纸,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中泪水满溢。
拿着书信的手颤抖不已,犹不信信中所说内容的颜菖蒲又从头到尾将信看了一遍,剧烈的心痛让她再无力拿住薄薄的信纸,手一松,那信纸便如断翅的蝴蝶,飘飘荡荡,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