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国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颜菖蒲突如其来的举动,丁零则不失时机的挡在颜菖蒲与回纥国师之间,急道:
“娘娘,你做什么?上次已经说了我家公子的面纱是不能随意揭的。还望娘娘自重。”
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回纥国师似点漆般的黑瞳,颜菖蒲心下百感交集。
是他吗?会是他吗?只是谨之一瞥,她真的不敢断定就是他。
再者,倘若真是他,在笼香阁时,他就可以向她示明身份,可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对她一直似陌生人般以礼相待。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眼前所站之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回纥的国师,或许当真只是容貌相似吧!
思及此,面上的紧张之色渐渐退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酸的黯然,情绪大起大落,使得颜菖蒲顿觉身心疲惫,有气无力道:
“国师,适才本宫失礼了,还望您见谅。如今你们主仆已经平安无事,这后宫终究是个不祥之地,还是早些离开吧。”
语毕,便转身径自朝冷宫侧门处行去。
回纥国师虽然不知颜菖蒲为何突然失态,但心下猜测,一定和自己的面容有关,然念及这终究是中原的回宫,未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终究按下心头疑惑,朝丁零看了一眼,便跟着颜菖蒲往前行。
冷宫的侧门与正门相比,显得十分窄小,只能供一人通行,因着那些宫女太监时不时会经由侧门送东西进冷宫,所以侧门相较于正门也损坏厉害些。
凭着记忆,颜菖蒲站在门前,双眸则若有所思的盯着门轴,倘若这门没有经修理过的话,应该能够用老办法打得开。
闻得身后脚步声临近,心知回纥国师主仆二人已到,颜菖蒲回首浅笑道:
“国师,恳请二位合力将这门轴底部抬起,好方便我等三人出去。”
提出此法,多少有些试探之意,然而令颜菖蒲失望的是,回纥的国师好像浑然不知门轴可以抬起,除了面上闪过一抹错愕之色外,再无旁的。
按捺下心头的失落,不动声色的望着回纥国师和丁零合力将门轴抬离原来的位置,待得厚重的小木门被侧放在地上,颜菖蒲方抬步迈出冷宫,心头如释重负,终究,内心深处对冷宫的忌讳与害怕还是有的。
“咦,有人,这里能出去,嘻嘻!”
就在颜菖蒲暗自庆幸此趟冷宫之行算是顺利之际,忽听得一道疯癫的嗓音响起,心瞬间被提起,回首而望,只见一名头发凌乱,眼神混浊的女子正手舞足蹈的跑来,嘴上大声嚷嚷着:
“大家快来啊,这里可以出去,可以出去。”
此情此景瞬间勾起颜菖蒲不好的记忆,一张小脸顿时苍白无比,眸中露出惊慌恐惧之色,很是失态的朝着回纥国师和丁零喊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门放回原来的位置,快啊!本宫叫你们快点,难道没听到吗?”
说话之余,脚步凌乱的往后倒退,有好几次差点因为踩到裙摆而险些摔倒在地,模样甚是狼狈,完全没了之前身为夫人的仪态。
一门之隔的冷宫之内,那些原本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的废妃们听得呼喊,像是饿虎出洞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神之中皆充满狂乱之色。
一时间,整个后宫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般吵闹不已。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丁零顿时被吓蒙住了,自然也不能很好的配合回纥国师将厚重的小木门搬回原处。
眼见得那些疯女人马上就要冲到,好似再也无法阻挡她们冲出冷宫,颜菖蒲忽然觉得体内的气力像被瞬间抽干般,无力的跌坐在地。
如果让这些女人跑出冷宫,那么整个皇宫必定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到时候皇上、太后、皇后追究起来,她的日子必定会变得越发难过,一如前世,很可能会被终身囚禁在笼香阁内。
她不要噩梦重现,她不要再循着密道出逃出宫,不要。
一连串不好的回忆一幕幕的闪现在脑海之中,近乎已经控制了颜菖蒲的意识,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中满是绝望与痛苦之色,娇小的身子更是抖的犹如风中枯叶。
相较于颜菖蒲的惶恐无助和丁零的不知所措,回纥国师倒是冷静了许多,眼见得那些女子奔到眼前,只是压低嗓音,对丁零喝道:
“捂住口鼻。”
丁零下意识的照做,回纥国师伸手朝空中一扬,很多细小的粉末瞬间便随风扩散开来,那些原本因为疯狂而看似力大如牛的疯女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般,哼都没哼一声便悉数软倒在地。
“公子,你好厉害啊。”
看了眼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众多女子,丁零面露崇拜之色,赞道。
“别愣着了,快些将这门放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哦。”
主仆二人将门回归原位,确定万无一失,回纥国师方才注意到依旧沉浸在惶恐之中的颜菖蒲……
“娘娘,你无甚大碍吧?”
眸有惊恐之色的颜菖蒲闻得耳畔响起温和的嗓音,一时不曾有所反应,只是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废妃逃离冷宫,方暗自松了口气,平复情绪,以冷漠代替内心的尴尬,望着回纥国师充满关切的黑瞳道:
“本宫没事。”
语毕,转身疾步往前行,约莫走了两三丈,平淡的语声再度响起:
“国师,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本宫奉劝你一句,千万莫要在太后面前摘下面纱?”
“为什么?”
丁零性急,不待回纥国师回话,便喊道,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颜菖蒲渐行渐远的背影。
“什么态度,真是岂有此理,救了她不道谢也就罢了,说话还说一半,身为娘娘就很了不起吗?过分,过分!”
相较于丁零的愤愤不满与喋喋不休,回纥国师则是静默不语,冷静沉着,唯有眉宇间露出若有所思之态。
其实不用风夫人警告,在进宫前夕,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就认为要带上面纱,宫中一行才会安然无恙,至于究竟是何原因,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不过这几次与风夫人的短暂相处,从她的反应之中,似乎能看出些端倪,倘若有机会的话,他定要问上一问,或许脑海中那片空白之处,能够寻回一二。
心下拿定主意,回纥国师招呼丁零一声,便朝旁的一条羊肠小径行去……
回了笼香阁,已是落日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