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颜菖蒲畏寒,她此举不免令金粉有些感动,几乎是受宠若惊般拒绝道:
“姑娘,奴婢乃是粗鄙之身,不怕冻,奴婢这就去唤许公公过来。”
语毕,也不待颜菖蒲再说些什么,转身急匆匆跑出房去,连伞也没带。
望着消失在大雪之中的金粉,颜菖蒲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这般毛躁,也不知何时才能像银粉或夏蝉那般。
想到夏蝉,心不由紧了一下。都过去这么久了,宫外始终没有夏蝉的消息传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待得双脚不再发麻难受,正当颜菖蒲想要再度坐好桌旁之时,就见一名小宫女跑了进来,行礼之后,便低声恭敬道:
“娘娘,回纥的国师来了,此刻正在院门外候着呢。”
“恩,请他进来便是。”
小宫女应声退出,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就见之前见过的、身着回纥贵族服饰的男子踏入室内,跟在其身后的是一名仆人打扮的少年,肩上背着个大药箱,似是有些吃力。
二人见了颜菖蒲,俱是右手掌心贴于胸口,左手背于身后,微微弯腰,行礼请安。
抬了抬手,示意二人免礼,颜菖蒲清澈明亮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回纥国师遮着薄纱的脸,那双似点漆般的黑瞳,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温和气息,莫名的令她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道:
“听闻国师惊才绝艳,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倘若不介意的话,能否除却面纱,让本宫瞧上一瞧。”
听得颜菖蒲如是说,回纥国师与其随从的脸上俱露出惊愕之色,在来笼香阁之前,他们也曾去过别的宫苑,为别的娘娘请过脉,虽然那些娘娘也想一睹回纥国师的真面目,但都是委婉表达,似颜菖蒲这般直截了当的,还是头回。
“在下样貌丑陋,怕吓着娘娘千金之体。至于外界传闻,只不过是抬举罢了。”
就在随从急着想要出言拒绝时,回纥国师动作优雅的抬手其稍安勿躁,眉目间含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不卑不亢道。
若是旁人,听得回纥国师这般说,也就不再坚持了,可就连令颜菖蒲自己也微感惊讶的是,她真的很想看清回纥国师的脸,那种感觉就好像要急于求证什么似的,故而依旧坚持道:
“本宫素来胆子便大的很,从不曾怕过什么,国师,请!”
见回纥国事温文尔雅的拒绝之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其随从急道:
“娘娘,我国国王有规定,倘若哪个女子当真见了国师的庐山真面目,无论她是否婚配,也无论她是否喜欢国师,都要嫁他为妻。娘娘身为一国夫人,想必不想被世人耻笑吧。”
“丁零,休得无礼。”
双眉微蹙,不怒而威的瞪了眼不知深浅的随从,回纥国师眸露歉意之色望向脸色难看的颜菖蒲,态度诚恳道:
“下属无礼,还望娘娘见谅。”
斜睨了眼面露悻悻之色的丁零,颜菖蒲虽然心存不甘,却也只得假装无事,唇角微扬,笑道:
“真是可惜了,既然贵国国王有此规定,本宫也就不勉为其难了。至于请脉一事,也可免了,只需开几副补血调气的药给本宫便成。”
之所以应承薛谨之的美意,愿意请脉,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看清回纥国师的脸,打消心头的困惑,眼下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颜菖蒲自然也就不想浪费时光在无聊的事,故而径自下了决定。
“若是娘娘不肯让在下请脉,那药在下也不会开的。告辞。”
不曾有丝毫挽留之意,目送着回纥国师主仆二人离去,颜菖蒲心下除了惋惜不能一睹回纥国师的庐山真面目之外,再无旁地。
因着天气当真太过寒冷,加之再无外人要见,颜菖蒲吩咐小宫女一番之后,便上楼除却厚重的狐裘,窝进柔软的锦被之中。
闭目休息,正在半梦半醒之际,忽听得有人上楼,直至脚步声在外室顿住,颜菖蒲方缓缓睁开双眸,隔着淡粉色的薄纱帐幔,语声没有任何起伏道:
“金粉,你且退下。”
待得金粉离去,这才将视线落在模样甚是拘谨的许恒身上,似笑非笑道:
“许公公,椒房宫的桃花都已布置上了,只可惜这几日雪下得大,本宫怕那些香粉失了香味,会坏了皇后的观赏的兴致,你可有旁的法子,能让那些花粉风过也能飘散在空中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愚钝,当真不知。”
冷笑一声,双眸忽地一寒,敛去唇角笑意,颜菖蒲语声甚是凌厉道:
“许恒,你莫要一再挑战本宫的耐心,如今你已在绢花上涂抹了过量的桃花粉,倘若本宫一个不小心,与皇上闲谈时说漏了嘴,即便你和你的家人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本宫劝你往后别再与本宫绕弯子了,否则,有你罪受的。”
“娘娘,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面色灰败,冷汗直冒的许恒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浑身哆嗦道:
“娘娘,奴才有法子,奴才有。这雪估计到明日便停了,奴才会想法子给椒房宫换匹新的绢花。”
“哼。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下去吧。”
语毕,不再理会许恒,颜菖蒲翻了身子,面朝内侧,直至听到身后的许恒站起身子,走了约莫有两三步,方状似漫不经心道:
“小心皇后身边的小玄子,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多谢娘娘提醒,奴才记下了,告退。”
打发走了许恒,颜菖蒲只觉得身心俱疲,也不再强撑,任由黑暗将自己的意识吞噬。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时。
与往日没有任何异样,金粉安静的坐在地毯上绣花,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有阳光自云层里穿透出来,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反射出来的白光映的整个室内亮堂堂的。
“金粉,拓跋君豪可曾有来过?”
坐起身子,顺手取了见外衣披上,斜靠在床柱上,颜菖蒲依旧觉得身子虚软的紧,好似整个人躺在棉花上,没有着力点。
见金粉摇了摇头,颜菖蒲便不再多言,心下则困惑不已。
依着拓跋君豪的性子,若是无事,一般都会待在院内的某个角落,但无论他藏在何处,她都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这些日子,整个笼香阁静悄悄的,根本不曾有过他存在的痕迹。
难道他在做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时,出了意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