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大雨滂沱,浇在院内的花草树木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久不见身后金粉有进一步举动的颜菖蒲因着心里担忧雨水会将泥土冲刷到乱葬岗,而将假死的银粉活埋,只得坐起身子,不无失望道:
“我原以为你只是胆小怕事,却原来如此不济,就连手刃仇人也不敢,实在可悲,看来也只配当个摆设的物件。”
惊恐的望着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眉目间尽是冷峻之色的颜菖蒲,金粉的身子忍不住开始剧烈的颤抖。
原来她今夜所做的一切都在颜菖蒲的掌控之中,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为何颜菖蒲没有拆穿她,而是隐忍至今?
“你妹妹并没有死,这是解药,快去乱葬岗救她吧!还有,将这份信交给她。”
“这,这……”
怔怔的接过颜菖蒲递来的一包药粉和一份书信,面露难以置信之色的金粉因着过于震惊,就连说话也都变得结结巴巴了。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去吧。”
慑人的气势吓得金粉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行礼之后,慌忙朝房门处走,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之际,身后响起颜菖蒲冰冷的警告声:
“救活你妹妹,把信交给她之后,立刻回来,千万别想着逃跑,否则,你姐妹只有死路一条。”
待得金粉消失于雨夜之中后,颜菖蒲方伸手从前胸和后背抽出两块铁皮,神色复杂的轻叹一声。
之所以要试探金粉,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懦弱,继而决定是否该将其收为心腹,然而事实证明,金粉就是一个行事莽撞、畏首畏尾之人,只配做个斟茶倒水的使唤丫头。
换言之,能够在人前帮她的人看来需得另找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过了两个月。
那些平日里没事做就会来陪颜菖蒲的守庙宫女见薛谨之始终不曾露面,便渐次少了来往,就连掌事姑姑也只是每隔两三日循例过来问问她是否缺些什么,院子自然也就变得冷冷清清了。
这日,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闲着无聊的颜菖蒲便在自己的小院里摆了几个花瓶,折了几支花枝,自得其乐的玩着投壶游戏,每每投中,便会欢喜雀跃不已,十足的孩子心性。
“子儿!”
醇厚的嗓音透着难以言喻的喜悦,突然在颜菖蒲的身后响起,顿时令她玩兴全无。
缓缓转身,面对薛谨之那张溢满欣喜之色的清俊容颜,颜菖蒲清澈明亮的眸中已然浮起令人揪心的泪光,脆弱的模样就好像一只被人遗弃了许久的小猫再度获得主人青睐般,难以置信之色布满其水润粉嫩的小脸。
“谨哥哥,谨哥哥……”
怔愣片刻,丢掉手中花枝,宛如乳燕投林般,颜菖蒲哭叫着扑入薛谨之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身子,满是委屈道:
“谨哥哥,菖蒲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傻丫头,谨哥哥答应过你,一定会带你回宫的,又怎么会不要你呢?”
轻抚着颜菖蒲光滑如丝缎的青丝,薛谨之笑着安慰道,心中甜蜜不已,原来他的子儿也像他一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彼此。
“可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两个月来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抽抽噎噎,颜菖蒲将一番抱怨的话语说的好不可怜。
“傻丫头,你跟谨哥哥已经成了亲,就是谨哥哥的妻,谨哥哥又怎么可能会把你给忘了呢!这次来,谨哥哥就是要接你回宫的。”
“真的?”
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难掩惊喜之色,颜菖蒲失声求证道,见薛谨之肯定的点了点头,高兴的欢呼不已,然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一丝愁云很快掩盖了其脸上的欣喜之色。
“怎么了?”
不知怀中人儿因何事而黯然的薛谨之蹙眉轻声道。
“谨哥哥,我还是不回宫了。”
“为什么?”
薛谨之身子猛地一震,语声不由抬高,急道。
“谨哥哥,我原是要嫁给懿王爷的,而今反倒成了你的妻。菖蒲虽然无知,却也懂得夺者,必定会被世人唾骂。我不要谨哥哥受到伤害,不要。”
宛如被三月和煦暖人的春风轻拂着,薛谨之只觉得浑身舒适,心中对颜菖蒲的爱怜又加重了几分。
“傻丫头,你勿需担心这些,只管安心的跟谨哥哥回宫就是。”
“可是……”
“嘘……”
修长的食指贴上颜菖蒲娇嫩的唇瓣,薛谨之漆黑深邃却满含笑意的双眸露出要她相信他的眼神。
沉默的点了点头,面上不由自主的飞起两抹异样的红晕,虽然厌恨皇家的人,但颜菖蒲终究是个女子,如今被一个相貌堂堂的成年男子深情款款的拥抱着,心底除了原有的排斥与抗拒之外,竟生出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来,而就是这股不知名的情愫,令她莫名的感到心慌,甚至有种想要即刻逃离薛谨之怀抱的冲动,然而理智迫使她依旧一动不动。
凝视着颜菖蒲越发娇艳欲滴的小脸,薛谨之的食指忍不住细细描绘她美好的唇,透过指尖肌肤,属于颜菖蒲的温度与柔软轻而易举的便挑起了他的。
倘若说第一次要了菖蒲是在药物的驱使下被逼无奈,那这次的情潮暗涌却是因为食髓知味而想再尝美好。
情不自禁的俯下俊颜,就在薄而性感的唇即将贴上菖蒲粉嫩的小嘴,薛谨之细心的捕捉到了怀中人儿眸中一闪而逝的惶恐与不安。
仿若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心中的那团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自责。
“对不起。”
“好端端的,谨哥哥为什么要跟菖蒲说对不起啊?”
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颜菖蒲面露无辜之色道,心下则暗暗松了口气。
如今的她,还没有做好再次被薛谨之临幸的准备,无论是身还是心。
“没什么。子儿,谨哥哥答应你,一定等到你及笄,再与你行夫妻之礼。”
望着薛谨之满是真诚之色的俊容,一丝若有似无的感动滑过颜菖蒲的心头,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就像一个神出鬼没的影子,总是能够轻易的抹杀所有好的一切。
不知该作何回答的颜菖蒲故作娇羞的垂下娇嫩的小脸,只是静默的任由薛谨之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谨之方柔声开口道:
“子儿,我们回宫吧!”
默默点头,任由薛谨之拥着自己朝小院外行去……
三日之后。
再次望着巍峨气派的皇宫,坐在马车内的颜菖蒲思绪万千,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