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菖蒲。”
“蓉儿姐姐,我的脚,我的脚好痛啊!”
望着公孙蓉儿满面担忧的温婉秀颜,小脸扭曲成团的颜菖蒲语声颤抖道。
闻言,公孙蓉儿慌忙掀开颜菖蒲的裙摆,只见其脚底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水泡,有好些都已磨破,流着血水,简直惨不忍睹。
“你,过来,背着菖蒲,随本宫回宫。”
适才替颜菖蒲去通报的守门侍卫不敢有所怠慢,遵照公孙蓉儿的指示,将菖蒲娇小的身子背起,默不作声跟着公孙蓉儿往笼香阁行去。
回了笼香阁,小柱子忙吩咐人去烧水,又派人去请太医,然一切都是悄然进行,未曾惊动其他宫内的任何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梳洗完毕的颜菖蒲情绪已然安定了下来,待得太医处理好她脚上的伤,公孙蓉儿方坐到床边,轻声道:
“傻丫头,到底有何要紧事,你非要这般急着来见我?”
“蓉儿姐姐,谨哥哥和季叔叔要我嫁给那个什么懿王爷,我不要做童养媳。求你,求你去跟懿王爷说,让他取消婚事吧。”
伸手紧紧抓住公孙蓉儿的滑腻如凝脂的玉手,颜菖蒲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中满是恳求与希冀之色。
闻言,公孙蓉儿姣好的眉不由皱起,面露为难之色。
懿王爷与菖蒲的婚事乃是皇上所赐,又岂是她一介后宫嫔妃可以轻易更改的。
再者,若是菖蒲嫁给了懿王爷,那皇上就会断了对她的念想,自己也就不必与她共侍一夫了。
“对不起,菖蒲,恕我无能为力。”
不敢看颜菖蒲充满失望的小脸,公孙蓉儿别过脸去,语声艰涩道。
最后的希望也被硬生生打破,心瞬间空洞无比,随即又被铺天盖地的惶恐无助所填满,失魂落魄的颜菖蒲颤抖着娇小的身子,喃喃低语道: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为什么?”
“菖蒲,你不要这样。其实嫁给懿王爷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也知道,血乃是人的精魂之所在,他为了救你,不惜自伤身体,将血输入你体内。这样对你情深意重的男子,蓉儿姐姐相信,他往后会好好待你的,再者,你也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辈吧?”
“难道报恩就非得以身相许吗?”
心底本能的排斥令颜菖蒲眸中寒光毕现,厉声质问道。
八年来,公孙蓉儿见惯了颜菖蒲乖巧柔顺的模样,忽地见到她这般似寒霜般冰冷的神情,心下不由一惊,硬声道:
“菖蒲,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终究只是个丫鬟。能够嫁给懿王爷,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恨你,我恨你。”
望着公孙蓉儿绝然离去的背影,颜菖蒲怒声喊道,随即,拥着被子,低声啜泣,直到哭得累了,方昏昏沉沉睡去……
琉璃盏所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笼罩着整个笼香阁主卧。
靠窗而立的公孙蓉儿秀眉深锁,神色凝重的望着满园即将凋谢的梨花。
倘若可以,她也不想逼菖蒲嫁给懿王爷,但这桩婚事牵扯的太多,只要她行差踏错一步,不但自己会惹祸上身,荣亲王府也会失了懿王爷这座靠山而朝不保夕。
菖蒲,对不起!
闭目,心中低声道歉,再度睁开双眸时,眸中已没了之前的纠结,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定之色。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大片大片瑰丽的红从东方扩散开来,将黑暗慢慢吞噬,却无法令深宫中的人感到半分温暖与明亮。
奉公孙蓉儿之命,小柱子亲自带了数名宫女太监陪在颜菖蒲房内,名为伺候,实则监视,怕的就是她会在宫中闹出什么乱子了。
另一方面,公孙蓉儿又指派人去知会荣亲王府与懿王爷,要他们早些做好迎亲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公孙蓉儿方梳妆打扮,离了笼香阁,去赴英嫔设在阳塞宫的小宴。
“菖蒲姑娘,奴才求你,多少吃点吧!你若不吃,要是饿坏了,容华娘娘一定会狠狠责罚奴才的。”
身着一袭浅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跪倒在地,轻声恳求着,颜菖蒲却始终无动于衷,双目空洞的望着满园凋零的梨花出神。
“没用的奴才,办事不力,该打。”
小柱子冷喝一声,行至那小太监身前,蹲下身子,不由分说就狠狠往他的脸上扇了两巴掌,打的那小太监的嘴角立即流出血来。
“你一刻不能让菖蒲姑娘吃东西,我就打你一刻,直到菖蒲姑娘肯吃为止。”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小太监的哭嚎响彻整个房间,颜菖蒲终究于心不忍,面无表情道:
“别打了,我吃就是。”
那小太监忙忙磕头感谢,一旁的宫女忙扶了菖蒲往桌旁走去。
“皇上驾到!”
外头突然响起的通传声令颜菖蒲身子猛地一震,手中刚执起的银筷跌落在地,满腔愤怒使得其娇嫩的唇角微微抽搐,玉面涨红似要沁出血来。
见她此番模样,立在其身侧的小柱子不由心焦惶恐,暗暗叫苦不迭。
容华娘娘临走时再三交代,千万不要让菖蒲姑娘见到皇上,而今事态紧急,到底该如何是好?
就在小柱子惊慌失措之际,颜菖蒲语声没有任何起伏道:
“小柱子,不要告诉皇上我在笼香阁。”
怔愣片刻,仿若即将行刑的死囚忽然得到大赦般的小柱子满面欣喜,连连称是,随即极力稳定语声,再三叮嘱颜菖蒲莫要出声,方领着一干宫女太监急匆匆出门迎驾。
颜菖蒲颤颤巍巍的行至窗前,食指沾了点口水,戳破薄薄的窗户纸,悄无声息的留意着庭院内的动静。
只见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薛谨之静静的听着小柱子禀报公孙蓉儿的行踪,听罢,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薛谨之漆黑深邃的双眸忽地精光一闪,毫无预兆的望向颜菖蒲所在之处,虽然有整面窗户遮挡着,也还是惊得颜菖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小步。
见薛谨之昂首挺胸、大步逼近,不但是跪在庭院内的小柱子吓得面如土色,室内的颜菖蒲也一下子慌了神。
视线快速在室内搜寻一遍,虽说有另一道门可通向外面,但因双脚有伤,根本跑不快,眼下也唯有靠床而放的巨大屏风可以躲藏,顾不得多想,颜菖蒲便跌跌撞撞的隐于屏风之后。
呼吸还未喘匀,就听得房门被人推开,颜菖蒲隔着屏风的缝隙,但见薛谨之径自走向适才她站过之处,静默而立,若有所思,良久,方缓缓转身,望着随后步入室内、惴惴不安的小柱子道:
“适才菖蒲姑娘可曾在这房内?”
“回皇上的话,菖蒲姑娘自上次离开之后,再未入宫。”
小柱子埋首跪倒在地,语声极力平稳道,然其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已然出卖了他。
房间内还未散去的清香是专属于菖蒲的,他是绝不会错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