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知怎地,许是压抑的太久,看着眼前娃娃纯真无邪的容颜,竟将心中苦闷之情吹出。
“大哥哥,你不要哭啊!这颗麦芽糖是季叔叔买给我的,他说,只要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就会开心了。菖蒲请你吃糖。”
粉嫩的小手轻轻拭去少年脸上的泪,颜菖蒲自怀中掏出一颗麦芽糖,摊开在少年眼前,语声甜甜糯糯道。
不知何时,天空已放晴,缕缕淡淡的阳光自云层内刺出,落在黄褐色的麦芽糖上,映出一层薄薄光晕,使得一颗平淡无奇的麦芽糖变得可口美味
少年淡淡一笑,接过颜菖蒲手中的麦芽糖,细细品尝,冰冷孤寂的心因着口腔内甜味的弥漫,而渐渐温暖,清俊容颜上的笑意也渐渐深了起来。
“大哥哥,我再给你跳支舞吧!季叔叔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跳舞。他一看我跳舞,就笑了。”
颜菖蒲自顾自说罢,跑到离少年一丈之远的地方,舒展双臂,小脸微昂,唇角含笑,双足轻点地面,身子便转了起来。
顺着她头上丫鬟髻垂下的两条油光水亮的辫子,随着其身子的旋转,飞扬起来,辫子上的两只银制蝴蝶翩翩起舞,透出灵动之光。
“呵呵,呵呵……”
似银铃般动人的笑声,自颜菖蒲娇嫩的粉唇溢出,飘散在明湖四周。
少年冰冷的眼眸有了丝丝暖意,从来都是紧绷的线条,也柔和了几许。
就让他暂时放松一下吧!或许过了这刻,欢笑,自由,又会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舞了一阵子,颜菖蒲慢慢止住身形,粉面微红,眸光动人,微微喘息,笑颜如花的望着少年道:
“大哥哥,时候不早了,菖蒲要回家了。季叔叔要是见不到菖蒲,会着急的。”
“你要走?”
恍若美梦初醒,嘴角温柔的笑还未褪去,心已然被浓浓不舍所包裹,少年似是自言自语道,旋即苦涩笑,颔首道:
“希望有缘还能再见。”
“恩,大哥哥,你可要开心哦。”
扮了个鬼脸,吐了吐粉嫩的丁香小舌,颜菖蒲笑着转身,似蝴蝶轻飞般,渐渐淡出少年眷恋不舍的视线……
阳光明媚,鸟鸣婉转。
院内的梨花开得正盛,风过,片片细小花瓣似冬雪慢舞,煞是柔美动人。
梨树下,两抹娇小的身影一坐一立,一静一动。
静者如娇花照月,动者如蝶舞花间,然两者都是粉雕玉琢的人儿。
“呵呵!蓉儿姐姐,你看,菖蒲接的这些花瓣,是不是都很漂亮啊。”
扑扇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双手成瓢,捧着一大捧雪白梨花,颜菖蒲眉开眼笑道。
数月前,季林投靠荣亲王成功,荣亲王将他与颜菖蒲都安置在了王府,又见颜菖蒲聪明伶俐、娇俏可人,便征得季林同意,将颜菖蒲安排在了蓉儿身旁,做了个贴身丫鬟。
颜菖蒲名义上是丫鬟,然所受待遇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姐,却是高了许多,再者,蓉儿也未曾将颜菖蒲视作丫鬟,真心诚意把她当做妹妹。
“你这丫头,跑得满身都是汗,要是被风扑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嫣然一笑,如春风和煦,令人望之便觉得浑身舒畅。
蓉儿边说,边将手中刺绣搁下,扶起颜菖蒲,便往卧房走。
两人刚行至廊檐下,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首而望,见是供院子里差遣的粗使丫鬟寒竹。
寒竹朝蓉儿行了礼,言语间透着几分邀功之意道:
“小姐,谨少爷来了。”
闻得“谨少爷”三字,蓉儿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旋即镇静自如道: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打发了寒竹,蓉儿喜不自禁的拉着颜菖蒲,忙忙换了衣裳,出门直奔前厅。
透过珠帘,依稀能够看清厅内情景。
身着青紫色长袍的少年,面容俊俏,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贵气,那双深邃宛如苍穹的黑眸,恰到好处的隐藏了自身的锋芒。
躲在竹帘后的颜菖蒲,一眼便看出厅内的少年,正是数月前帮过自己的人,眉眼间不由自主含了几分笑意。
“蓉儿姐姐,他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爹唤他谨少爷。”
十岁的女孩虽不懂得情爱为何物,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情愫暗生,蓉儿微微低垂下光洁的鹅蛋脸,似羞非羞的用眼角视线偷瞄清俊少年。
“蓉姐姐,为什么你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你是不是发烧了?”
颜菖蒲目露关切之色,伸手便要探蓉儿的额,却被蓉儿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然颜菖蒲与蓉儿所站之地,空间太过狭窄下,蓉儿一转身,却无意间将颜菖蒲给挤出了珠帘外。
珠帘上颗颗犹如小拇指般大小的珠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引得厅内之人侧目。
薛谨之万万未曾想到,他命人暗中查询数月的小女娃,竟然会出现在荣亲王府,当下心中又喜又有些许失落。
喜的是,他终于知道了菖蒲的下落失落的是,看菖蒲的衣着装扮,在荣亲王府应是有些身份之人。
见颜菖蒲贸然出现,荣亲王面有不悦之色,朝薛谨之尴尬一笑,沉脸对颜菖蒲喝道:
“谁让你进来的?”
荣亲王乃是武将出身,因着战场杀戮而炼出的戾气自其虎目迸射而出,吓得颜菖蒲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面有无辜之色的颜菖蒲,眸中渐渐蓄起委屈的泪光,楚楚可怜宛如孤独无助的小兔,小小的身子因着心中巨大的惧意难以自控的颤抖不已。
薛谨之瞧着有些不忍,正欲替颜菖蒲解围,忽听得珠帘叮叮作响,一抹粉色身影姗姗步出,挺身拦在颜菖蒲身前,眸光流转间,娇唇轻启,软语轻声的对荣亲王撒娇道:
“爹爹,菖蒲还小,她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久经沙场,又位高权重的荣亲王心明眼亮,思绪微转,便已猜到颜菖蒲的贸然出现,定与宝贝女儿脱不了干系。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在爹爹会客之际,这样贸然闯入,若是不惩罚,岂不乱了规矩。陈忠,将这小丫头关到柴房去,一天不许她吃饭。”
眼睁睁看着惶惶不安的颜菖蒲被管家陈忠带走,蓉儿面露恼怒之色,恨恨瞪了荣亲王一眼,跺了跺脚,忙追了出去。
“小女胡闹,让谨少爷见笑了。”
“王爷言重了。”
薛谨之面含浅笑,状似无事道,心下不免有些担忧颜菖蒲,然顾虑到她终究是王府的人,便敛了敛心神,再度将全部心思投入到与荣亲王商谈的国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