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她的女儿还那么小。她宁愿自己命丧黄泉,也不要女儿去那冰冷的地府啊!
两行清泪自眼眶内悄然滑落,濡湿了淡蓝色光洁被面,使得原本的淡蓝色成了暗沉沉的深蓝色。
就在颜菖蒲惶恐无助之际,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一抹浅蓝色的身影便立在了床头。
“烟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搂住床上娇小的身子,男子布满血丝的双眸内,溢出晶亮的水光。
子儿已经走了,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稍稍安定了颜菖蒲慌乱无助的心。
微微昂头,颜菖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眸底浮现的遭逢巨变的悲伤,直刺得憔悴男子的心疼痛不已。
“飞竹,为什么她出不了声?”
蹙眉,将目光投向始终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憔悴男子焦急道。
“她是因为心气郁结,才会失了声。”
“心气郁结?那怎么样才能治好?”
“哎!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惨死,这等不幸之事,又岂是一个四岁小女孩能够承受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轻叹一声,中年男子眉目间满是同情之色,轻声道。
闻言,颜菖蒲的身子猛地一震,心情激荡不已。
不,她不可以忘记在军营中受到的耻辱。既然上天让她借着自己的女儿自身再世为人,她就要好好利用这次重生的机会,杀掉薛谨之,为自己,也为无辜枉死的女儿报仇。
感觉到怀中小小人儿不安的扭动,低头见其拼命摇头,灿若星子的眸中露出浓浓的不甘与悲伤,憔悴男子心下不由悲叹一声。
烟儿还小,她不该背负那么多。为子儿复仇一事,就让他独自去办吧!
默然点头,侧首望向窗外冰雪世界,憔悴男子抱住颜菖蒲娇小身子的双臂暗暗紧了几分,使其再也动弹不得。
清亮的双眸流露出浓浓的绝望之色,颜菖蒲拼命摇头,却阻止不了竹飞的接近。
在竹飞看来,颜菖蒲的反应,只不过是寻常孩子怕扎针罢了。
银光闪闪的冰针在天光照耀下,散发出森冷的光芒,依稀还能看到丝丝寒气自针身散发而出。
这种冰针乃是用内力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而成,打入人体内,顷刻间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却能轻而易举的伤人或救人其救人或伤人的道理,就是用自身的寒气冻伤人体内的神经。
只不过,被冻伤的神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自行恢复,需要多少时间恢复,却是无人知晓。
这些,颜菖蒲自然是不知晓的,她的心此刻被浓浓的不甘与怨恨包裹,直至头顶传来一阵寒凉,那寒凉犹如电流般,很快便窜至四肢百骸,冻得其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黑暗将其意识吞噬之际,她心中唯一想的,就是不能忘记“薛谨之”这个名字。
望着沉沉而睡的娇小人儿,憔悴男子目露爱怜之色,半晌,才抬眸望向竹飞,语声很是坚定道:
“帮我换张容颜吧!”
“值得吗?”
“值得。”
见憔悴男子心意已决,竹飞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未曾试过情爱之事,只不过见好友这般模样,今生断然是不会去碰触了。
次日,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有些积雪较薄的草地上,隐约可见嫩绿的草芽冒出,昭示着春天正悄然临近。
孤零零的坟前,停着一辆古朴的马车马儿时不时用前蹄刨地,啃上几口粗糙的枯草,甩甩马尾,显得格外悠然自得。
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袍的男子,手拉着一位甜美可人的小女孩,静静伫立,良久方幽幽出声道:
“烟儿,跟你娘亲说再见。”
“哦!”
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朝墓碑甜甜糯糯道:
“娘亲,虽然烟儿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不过季林叔叔说你是个很好的人,那烟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说罢,照着先前季林的样子,朝墓碑俯身拜了拜。
季林不再言语,拉着烟儿朝马车走去。
临上马车之时,烟儿脆生生道:
“叔叔,烟儿觉得娘亲的名字很好听。为了能够将娘亲记在心上,烟儿以后改名叫颜菖蒲,好不好?”
潜意识里,烟儿总觉得“颜菖蒲”这个名字似乎对她很重要,好像承载了很多很多难以言喻的东西。
季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到烟儿已经失去过往记忆,让她改名唤作颜菖蒲,也算是保留了子儿和她的母女之情,遂点头应了。
将菖蒲抱进车内,季林一拉缰绳,马车飞奔着朝山谷外而去……
两个月后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青砖铺就的宽广大街上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即便此刻春雨淅淅沥沥下着,却依旧难以减去京都半分繁华之象。
“珍宝轩”内,一群贵妇小姐与掌柜的细细而谈,根本无人注意到一抹娇小的身影正面有难色的站在摆有处理货物的摊铺前。
颜菖蒲右手拿着一支浑身通透的碧玉簪,左手拿着一只雕有“竹报平安”的檀木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两支簪子间来回看。
若不是季叔给她旁身的银子太少,她真的好像将两支簪子都买了。
碧玉簪以色泽取胜,想来戴在季叔的发髻上,必定能衬得他越发儒雅俊俏
可是檀木簪做工精美,又能自然散发出阵阵宁神香气,季叔每日回来,都是神色疲惫,若是佩戴檀木簪,多少也能缓解其疲劳啊!
紧了紧双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颜菖蒲抬头望向掌柜,脆生生喊道:
“掌柜的,这两支簪子我都要了。”
掌柜的抽空看了眼颜菖蒲,见是个四五岁小娃娃,商人的市侩使得他根本不想理会,继续对那帮贵妇小姐赔笑着推销自己最新,也是最昂贵的饰品。
“哎呦,想不到这娃娃眼光挺独到的。这两支簪子可都是好东西啊!掌柜的,那两只簪子,加上这支珠花,我都要了。”
一名身着大红色春裳、脂粉气颇浓的女子扫了眼颜菖蒲手中的簪子,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