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失措的想去寻那答案,却被赵羽成抱着上了马。
“等李钟和阿丝完婚后,本王便向朝廷去要正妃的玉牒敕令。”
这一次她终于听得分明,王爷说要娶她,王爷说一辈子都不许离开他,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泪水无声的流下,可她却是那样的喜悦。
对,她是小奴才,她是王爷身边的小奴才,纵是三生三世,她都愿紧紧相随……
几天几夜不停歇,终是看到了四邑城的城门,迎风番动的旌旗,女墙上满是明晃晃的刀剑,素银铠甲只见那绯红缨穗,那是银铠军,他的银铠军!
一步便跨下马,沉思中久久不再向前,只是看着远方大敞的城门吊桥,隐隐的瞧见城里的,心头却生出些许异样。
“王爷,奴婢为您买了新衣,换上再进城吧。”
赵羽成回头,瞧见颜菖蒲解开随身的包裹,那是崭新的衣衫,依旧银紫暗纹的章图绣法,他平日里惯穿的常服,想必她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吧。他安心的让她伺候,脱去粗布麻衣,换上丝缎长衫,久违的感觉上了心头。
系好丝带,盘好纽扣,白玉腰封束紧,弹去靴上的微尘,整好交颈的领口,捋顺袖缘的褶皱,她满意的看着,这才是她心中的主子,一袭紫衣,俊逸的脸庞,英气存于眉宇,永远是这北地的无上之王。
腰间的玉佩牵绊作响,他顺手摘下,戴在颜菖蒲的腰际,“替本王收好。”
她俯身行礼,“请王爷起驾!”
赵羽成上了马,轻踢马肚,朝那属地进发。
守城的将领盔系白条,远远的看着两匹骏马轻驰而来,晨色微启,薄暮朦胧,明亮的天际还悬着那轮浅月,将领一惊,那马上的来人甚是熟稔!莫不是……
怎么可能,他急急跑下城楼,顾不得一切的冲了出去,蹄声见稳,终是看清了马上的来人。
紫带束发的男子掏出白玉令牌,“南寰令”三字赤金耀眼,守城的将领噗通跪倒在地,热泪盈眶,“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说了什么……
她一怔,没有听得真切,赵羽成见她那样恍惚,侧过头不再去看,复又说着,“三日后,阿丝……便是这王府的宛妃。”
她终于听得清楚,原来,王爷要娶的……是阿丝姐,疼痛一点一点的传来,她沉默良久,却是弯起菱唇,“是么……那……奴婢……恭喜王爷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就告退了。”
她向后退着,转身间笑意褪去,踱着碎步冲向门外,泪水肆意。
方跨出门槛,却又被赵羽成生生拽回,跌入那炙热的胸膛,她头皮发麻浑身微颤,任由他抱着,泪安静的淌着,却是没有半分言语。
颜菖蒲目光呆滞,如同一团柳絮,轻飘飘的浮在他的心头,他紧紧的搂着她,紧的快要窒息。他轻轻的唤她“菖蒲”,可她听不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见她这般失心,赵羽成蹙眉,朝那耳珠咬去。
颜菖蒲吃痛,清醒了不少,她摸着滚烫的右耳,有些迷茫有些无措,噗噗的心跳连呼吸都困难,赵羽成在耳边说着,“回去照顾好阿丝。”
他松开了她,颜菖蒲扶着胸口,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赵羽成。
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摇摇欲坠却还苦苦支撑着,他手扶栏杆,十指紧紧的嵌在其上,留下一串指痕。眼前依旧是她失落的眼神,臭丫头……她的心……很痛吧……
夜幕之下,王府一片喜庆祥和,大堂里侍从依旧忙碌,新制的银盘金樽,蒙上纱灯的旖旎绯色,颜菖蒲顺手捻起一枚金樽,樽身刻着明晃晃的“”字,手指婆娑在上面,那字也刻在了心上。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看着侍从进进出出,直到夜深更长,只剩下执守的小太监。
“蒲姐姐,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见她手抵着额那般疲惫,小太监上前劝道。
颜菖蒲听闻抬眸向堂外望去,星芒煜熠,树影斑驳。她不想回去,脑中乱的很,出了厅堂,在寂静的王府游荡。
本王要给你莫大的荣耀……
甚至是正妃的位子,本王都会给你……
那坚定的誓言在耳畔萦绕,她甚至怀疑这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满府绯红中,她找到那一丛被高树遮挡的黑暗,在树下石桌旁坐定,石凳寒凉,隔着单薄的衣衫,凉意传至全身,她打了个冷颤,环臂做枕趴在石桌上,看着朗月星稀,看着薄云缓移。
眼眸中浮上烟云黯淡,心下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过是个奴籍出身的小婢女,王爷那样尊贵的人,一时兴起才说要娶她,怎就能当了真。颜菖蒲,你怎生出如此多的贪念。
他是你配不上的人,他是站在九天之外的王者。
而你,却是墙缝中浑身沾满泥土的蜗牛,即使爬的再高,也只能静静的仰望。
夜色渐近阑珊,天际鱼白,青葱浮笼烟云,
烛尽香殆,风冷衾寒。
伊人不知,佳期……如梦……
婚礼的前一日,下了瓢泼大雨,暴风闪电配着轰鸣雷声,直到天明才渐渐停息。
不过是府上纳妃,迎娶便定在了黄昏。不论王府里怎样热闹,玫瑰苑里一如既往的宁静,脆莺清鸣,燕雀蹿飞,一切都浴在霞光中。
高髻乌鬓,花钿华胜,眉黛唇檀,镜中的新妇美艳如花,衬上那喜服,愈加的光彩照人。可新妇不会笑,弯眸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呆呆的看着为她梳妆打扮的颜菖蒲。
沐浴,穿衣,篦发,开面,修鬓,上妆,颜菖蒲小心翼翼的服侍她,从清晨到黄昏。
两个人未曾言语半句,只是静静的等待暮色霞光,颜菖蒲为她带上珊瑚耳坠,轻声的说着,“出了这门,往后便是娘娘了,容菖蒲再叫一声姐姐。”
窗棂外的景致宛若一幅写意的山水,高树楼宇,霞色绯红,馥郁的玫瑰苑外,早已站满了来迎人的侍从。
阿丝抚着上了妆的面颊,只是口中喃喃,“本是要嫁给钟哥的,怎的……就跟了王爷。”
颜菖蒲心头发酸,语下哽咽,“王爷……是极好的人,阿丝姐往后定是要享福的。”
可阿丝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自言自语,“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是他小看了我……”
颜菖蒲从袖中拿出金喜堂取回的蝶钗,掐丝蝶翼嵌着釉彩珐琅,斑斓缤纷,斜插在阿丝的鬓发中,宛若振翅欲飞,“吉时已到,娘娘,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