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他早已知道皇帝与唐太后不同寻常的暧昧之情。
那么,一旦知道皇帝与太后淫乱宫闱,他会有所行动吗?他究竟有何图谋?
二月二十八日,唐太后诞辰。
这日清早,六尚局导引唐太后于奉先殿后殿上香行礼。
之后,唐太后在交泰殿接受后妃、内外命妇的行礼称贺。
午时,交泰殿寿宴升席,建极殿寿宴也开始,由皇帝宴请文武大臣。
六尚局负责交泰殿的寿宴,无论是女官还是宫娥,忙道不可开交。
为了唐太后芳诞,交泰殿装饰一新,红绸彩幔迎风飞舞,名花异卉绽蕊吐芳。
寿宴案几两列铺开,金盏银器闪闪发光,珍馐百味精致可口。
一眼望去,华服缤纷多彩,凤冠珠翠琳琅,欢声笑语连连。
后妃在前,命妇在后,六尚局各女官侍立案几一侧,服侍后妃命妇宴饮。
六局主官侍立大殿各处,时刻注意寿宴情况,确保寿宴顺利开席。
今日的唐太后,经过精心的装扮,明人,端庄绝美。
头戴翠龙金凤冠,身穿深青衣,玉革腰带,与寻时迥然不同,隆重而美艳,更衬得她肤白如雪,身姿窈窕,风华绝世。
沐安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她清雅的微笑里藏着苦涩与无奈。
昨夜的不堪与痛楚,她欣然接受了吗?
酒过三巡,后妃、命妇循序上前祝酒贺寿,她微笑以对,却笑得那么牵强、疲惫。
歌舞助兴,寿宴热闹起来,后妃、命妇饮酒畅谈,先前的拘束一扫而空。
在宇文珏的后宫嫔妃中,以皇贵妃唐沁雅最为美艳。
唐沁雅是唐氏次女,是太后唐沁瑶的同胞妹妹,却比姐姐艳丽几分。
自五年多前进宫,她便得宠,至今不衰,尤以这两年为甚,皇上宠她简直是无法无天。
今日寿宴,便是由她督导六尚局操办。
沐安叹气,如果皇贵妃知道皇帝心心念念的女子是她的姐姐,她作何感想呢?
唐氏姐妹风华无双,一个是年轻守寡的太后,圣上奉养深宫,一个是荣宠风光的皇贵妃,吸引了众人艳羡的目光。
而皇后杨晚岚,不是今日的主角,案几前冷清不少。
沐安一直在想,皇上究竟有没有听到公公喊她的叫声。
假若听见了,皇上一定不会按兵不动,大有可能杀人灭口,毕竟宫闱秘辛不可外泄。
她知道,在这五年里,皇上不再是当初登基时青涩的样子,已变成一个凶残暴戾的皇帝。
后宫常有嫔妃莫名其妙地死去,文武官员也时有暴毙身亡,坊间早有流言,质疑当今圣上。
宣武元年,镇国将军灭族。
宣武四年,举国搜捕沐氏余孽、同党,一百余人无辜丧命。
此次搜捕,搞得帝都人心惶惶,数个州府百姓亦怨声载道。
歌舞停歇,大殿一团惊乱,惨叫连连。
沐安猛然回神,才知寿宴发生了意外。
多人腹痛不止,捂腹哀叫,唐太后亦摊在案上,满额大汗。
须臾,后妃、命妇无一例外地腹痛,只有女官、宫娥无事。
六尚局女官见此情形,吓得面如土色、慌张无措。
莫尚宫尚算冷静,立即遣人去传御医,同时派人去建极殿禀报皇上。
沐安抢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丝帕为唐太后擦汗,“太后忍一忍,御医马上就到了。”
“来人……来人……”皇后杨晚岚额头沁汗,在近身宫娥的搀扶下站起来,忍着腹痛下令,“将六尚局所有人抓起来。”
“皇后娘娘……”六尚局各局主官惊呼,纷纷跪地求饶。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寿宴膳食中下毒……毒害太后……”杨晚岚厉声道,吩咐进殿的侍卫,“将六尚局所有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皇后娘娘明察,奴婢以人头保证,六尚局并无在膳食酒水中下毒……”莫尚宫下跪争辩。
“上至太后,下至命妇,这么多条人命,若有一人有何不测,你们万死不足以谢罪。”杨晚岚严厉得面容扭曲,“本宫绝不手软,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砍头,奴婢不惧,奴婢怕的是真相不明,死得冤枉。”莫尚宫镇定道,“太后寿宴由六尚局操办,奴婢事事亲为,恪尽职守,按照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不敢行差踏错,奴婢问心无愧。”
而负责寿宴的罗尚食,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一个字。
沐安扶着虚软的唐太后,“太后明察,六尚局纵有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膳食中下毒,这可是族诛的死罪。”
唐沁瑶颔首,想开口,却因腹痛而未成语。
杨晚岚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皇贵妃唐沁雅,“本宫倒忘了,太后寿宴是华妹妹一手督导的……且不说膳食酒水被人做了手脚是否与华妹妹有关,单单这失察之罪,华妹妹也要担着。”
皇贵妃唐沁雅痛得站不起身,被皇后的话气得黛眉紧蹙,“太后是我姐姐,我岂会害姐姐?膳食有毒,寿宴有变,与我无关,皇后莫血口喷人。”
杨晚岚冷笑,“本宫掌后宫,倘若有人鬼迷心窍,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宫绝不会姑息!来人,将六尚局所有人押下去,皇贵妃唐沁雅难脱干系,一并收押!”
话音方落,侍卫当即来抓六尚局的人。
侍卫靠近,唐沁雅怒道:“谁敢抓本宫?”
侍卫惧于她凌人的盛气与威严,一时之间不敢动手。
杨晚岚重声道:“押下!”
“大胆!”
殿门处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众人纷纷望过去,但见圣上匆匆进殿,面目阴沉。
今日,他身穿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腰围玉带,脚穿粉底靴,俊美如妖,威仪慑人。
他的身后,站着身穿四爪玄色蟒袍的晋王,宇文欢。
叔侄二人,皆是俊美,面容却无甚相似之处。
皇叔美得冷峻,带有四分冷厉。
皇侄美得清逸,带有三分妖邪。
沐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落在唐沁雅身上之后,迅速移向唐太后,忧心忡忡。
杨晚岚立即禀道:“皇上,膳食酒水被人投毒,所有人都中毒了,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臣妾难辞其咎。臣妾以为,此事必须彻查,六尚局诸人暂且收押,督导寿宴的华妹妹也脱不了干系,理应一并收押。”
唐沁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娇声道:“皇上,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怎会下毒?太后是臣妾姐姐呀……”
宇文珏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也从沐安的脸上扫过,无意似的,“投毒人罪无可恕,来人,六尚局诸人押入大牢,皇贵妃禁足永寿宫。”
太后唐沁瑶缓缓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务必查明真相,哀家不想有人无辜受冤。”
“朕会慎重处理,太后放心。”宇文珏干脆道。
“皇上,此事发生在后宫,外臣不应插手。不过今日乃太后诞辰,后妃、命妇皆中毒,未免朝野传得沸沸扬扬,也为了给文武大臣一个交代,臣愿追查此案,查出真凶。”宇文欢拱手道。
“十皇叔不必费心,朕会命人追查。”宇文珏褐眸微眯。
“皇上,未免朝臣多有猜疑,此事应尽快查明真相,臣保证,三日内,一定查出真凶。”
“好,朕等十皇叔的好消息。”宇文珏眸光冰寒。
六尚局各局主官关在一间大牢房,唉声叹气之后,开始讨论寿宴膳食为什么被人投毒。
众人唇枪舌剑,素有嫌隙的主官指桑骂槐,互相猜疑指责,牢房里吵闹不休。
沐安坐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的口舌之战,暗中观察她们。
投毒人,会不会是六尚局的人?
莫尚宫怒喝一声,众人才闭嘴。
这夜,宇文欢提审了莫尚宫和罗尚食,没多久,她们就回来了。
莫尚宫对各局主官道:“寿宴膳食被人投毒,我们难辞其咎,事已至此,我们要团结一心,我也相信六尚局任何人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六尚局有事。”
众人附和。
平静地过了一夜一日。
沐安想了很久,觉得此案迷雾重重,真的猜不出投毒人是谁。
会是六尚局的人做的吗?还是后妃指使的?
为什么在寿宴上下毒?有何目的?
第二夜,莫尚宫又被提审,接着是沐安。
跪在地上,她看着案后坐着的晋王,宇文欢。
一个狱卒也无,房中只有他和她。
她暗自思量,他会如何审讯她?
“文玉致,你可知何人在膳食酒水中投毒?”他平心静气地问。
“奴婢不知。”她不知他为何问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那本王告诉你。”宇文欢起身,行至她面前,俯视着她,“无论你有没有投毒,你难逃一死,你可知为什么?”
“奴婢愚钝,望王爷明示。”
她掩饰着心中的惊愕,难逃一死是什么意思?谁要她死?
难道是……
他身着一袭亲王袍服,轩举的身形凛然生威,“有人不欲你生,只有本王能救你一命。”
沐安淡定问道:“还请王爷赐教,是谁要奴婢这条贱命。”
“以你的聪慧,你猜不到吗?”
“奴婢不知。”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秘密见不得光,你会赔上一条命。”他冷笑。
“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她骇然。
他所说的秘密,莫非指的是皇上与太后的宫闱秘辛?
那夜,皇上听见了公公那声叫唤,终于查出那人就是她,于是,借此良机杀人灭口,他与太后的秘密情事就还是秘密。可是,皇上要杀人灭口,也不会让一向忌惮的皇叔宇文欢知道,应该会派一个心腹暗中下手,了结她的性命。
经此分析,沐安断定,宇文欢所说的,未必可信。
不到关键时刻,她绝不能将皇上与太后的秘事告诉他,这是她保命的唯一筹码。
忽然,她被人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