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明亮一片,显然已是白昼。
“嗯……”子默避而不谈,反而道“你现在心口还感觉疼么?”
“睡了一夜好多了……”筱柔摇了摇首,但记起一事,恐慌万状地问“子默?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嗯!你一直叫着不要,你是不是做了噩梦?”子默颔首。他无心地问,却吓得筱柔直冒冷汗。
筱柔一阵心惊胆颤。“除了这句,还说了些什么?”
默摇首,眯着眼迷惑不解。“没了,你梦见谁了?”
闻言,心口悬起的巨石悄然放下,筱柔暗吐口气,才扯开笑脸应付自如地说“没有,我只是担忧自己会不会因梦呓失了端庄,冒出惊人行为。”
她怎能把噩梦告诉他?那个梦似乎正预言着不祥……
默颔首,轻笑。“放心,除了说梦话,睡姿都很好!”
“此刻什么时辰了?”
“还早,辰时,身子不适就多睡一会……”子默体贴地说。
“不行!我还要给爹和娘敬茶呢!”
筱柔猛地爬起床,欲要下地。如今对不起子默,她可不能有损在闵家二老眼中的形象。
默却先一步将她摁住,然后沉声道“先别出房,有一件还没完成的事情必须得先做……”
“铛……”
尖锐声响起,匕首随后出鞘,森冷的剑光刺痛了筱柔的双眼。
“子默……你……你这是?”她失声惊呼。
默不语,举着匕旨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一张脸面沉如水,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怖。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幕,一定会以为他想对床上的人儿起杀意。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只见他在床边停了下来,眉头不曾皱过,剑锋就忽地在他指间一划。
倏然,鲜红的血液汨汨流出,最后滴在床单上,血液漫漫扩散,成了一朵鲜红的罂粟花。
“子默……”筱柔极度吃惊,竟发现泪源上涌,感动得鼻子一酸,声音硬咽地问“子默,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原本就为自己非处子之身而担忧,但也考虑过当子默发现事情真相将引发的结果。可是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猜测,子默竟割指一划,以假乱真,制造假的落红。
“爹娘二人为人比较一板一眼,稍会会有丫鬟进来取带血的床单,为了不落口舌,只能做假了。”子默愧疚地道。
筱柔点点头,已明白了一切,却不得不再一次为之感动,同时又矛盾地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男人。多可怕的家规啊!豪门的规矩果然多如牛毛,庄家可没有闵家规矩多,至少爹和娘都是通情达理,对下人更是和蔼对待。如果今日查不到血渍是否要将她赶出闵家?天哪!这会儿她还得出去对长辈请安呢!不知有多难缠,她应付得了吗?
眼见那刺眼的鲜血仍在滴着,她连忙将子默流血的手指含入了口中,即是心酸又是心疼地吸吮咸腥的血液。
当手指传来痒痒的感觉时,子默的身子为之一震,全身如绷紧的弦,登时一股热流从脚底窜上脑门。
天啊!他竟然脸红了!筱柔吃惊地发现。
“你好美!筱柔。”他忽而说,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抖了下,放开他。
“怎么了?不喜欢我夸你么?”
越深情的眸光更让她害怕!她躲开探视,结巴道:“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少夸我罢,免得外人说你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好!那私底下我才夸你。”
他原想拉着她坐下来诉说衷情,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接着,“叩叩叩”房门有规律地敲着,随后传来丫鬟的声音“少爷,少夫人……良辰,美景前来服侍少夫人梳洗更衣了……”
默脸一僵,放开筱柔,对她示意一笑,然后才敛起柔情由外答一句“进来罢!”
吱呀……一声,两个脸孔几乎一模一样丫鬟服饰的少女一先一后走了进来。
两名少女虽称不上绝色,但是小家碧玉的美色却别有一番风味。
带头的一个少女手中捧着一盘热水,笑靥如花,声音如出谷黄莺。“少夫人!我是丫鬟良辰,以后将由我与美景服侍您的饮食起居,少夫人若是有何交待请尽管吩咐!”
良辰真诚地笑着,看去没何心机。
可另一名少女则径不相同了。
诚然,她应该是美景了。
筱柔视线移向她,却见她手里捧着一套做工精细妖艳如火的新妇衣,一张脸面无表情,声音很没礼貌地说了一句。“我是美景……”
然后,没了。
筱柔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对的,这个丫鬟似乎并不喜欢她!
默竟没有留意到美景阴暗的表情,他所有的视线都在筱柔身上,喜悦道“筱柔,她们原本是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娘对她们就如对待女儿,从来不舍得对她们严苛,今日竟赏给你,可见娘有多重视你啊!”
筱柔一惊“娘的贴身丫鬟?”
婆婆还未曾见过她的面,突然对她这么好,反让她愈加不安。
良辰笑道“是的,少夫人,我和美景是受夫人所托,夫人说若是我们哪里不顺少夫人的意,还望少夫人多多指责教诲。”
话刚完,美景冷哼一声,语气恰恰和良辰的话成了对比。
她的声音虽小,可是筱柔还是听见了,良辰想必也一定听到了,她暗暗瞪了眼旁边同个印子印出来的孪生姐妹,巧言令色地说:“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请让良辰为你梳洗,稍会少夫人要见闵府长辈,不能误了时辰。”
话完,接下来,她就伸手过来拉她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然后手脚利落地替她梳髻。
美景果然如子默预料中去拆着带血的床单,当看见那染血的床单,她微怔片刻,才快速收拾,然后拿的铁证出房去了。
直到换好衣服,佣人全退下之后,子默才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只是见长辈认得一些人而已,大不可惊慌,以后只有晚膳需共食,其他时间不必相处。”
她看向床单。
“二老不会知道那是假的吧?”她担心的事很多,最担忧的是那块床单。
默轻笑摇头,猛地将她搂入怀!
筱柔又娇又羞地推挤他,老实说,目前为止,她还不习惯与男人如此亲密,虽已拜过堂,可他们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子默并没有被她挣开,反而略加霸道地紧搂着她!他这是?房门没关呢!若是被人瞧了去?还不丢脸死了?
许久……
许久,还是子默先打破了沉静,他故意清清喉咙,朝她伸手说道“筱柔,时辰不早了,来罢,我带你去给长辈请安……”
筱柔始终不敢抬首,只能像是小媳妇把小手探向那温热的巨掌,由他牵引着。
少顷,她便被那些华丽的美景弄花了眼,目不暇接的浏览每一处诗梁画栋,小桥流水。虽说是人工造景,到底也巧夺天工得让人无从挑剔了!
“惊蛰?”她低声的念着一扁月牙门上头那块黑底金字的横扁,细思着文字的意思。
“这里的宛园全是按二十四节气取名。”他解释给她听。“等会回来时,我会带你四处看看苑中占地广大,每一处的景象和花草树木皆有不同风味,相信以后你会喜欢这里。”
她只能点头了。闵府果然很大,想必那些王爷将相的府也不过如此。
庄府比起闵府,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任着子默牵着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又迂回过一道白色的九曲桥,终于到了前院的正厅。
步入正厅,里头早站了一大票人。其中二个最引起筱柔注目的,是厅堂中央正对着首座一位手拿佛珠,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和一个威风八面,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子默,今天精神似乎不错。”子默的母亲闵夫人含笑说着。
“是的,娘。”子默依旧没有放开筱柔的手,反而略加施力为她打气。吓了筱柔好大一跳!没给她恢复的时间,子默已牵着她站在银丝老妇人和中年男人面前。
只稍一眼,筱柔有两种感觉。
第一眼,她喜欢这老妇人,因为老妇人长得面善,嘴角擒着一抹打趣的笑意,一看就知老妇人平易近人。但旁边的中年男人,却让她双腿发软。她虽知道为官者又多悍威严!但闵子冲还让教她看了就明显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