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展大人终于开口为她解围:“好了,让颜儿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去准备。”
因为这一句话,议论声顿止,筱柔抬头感激的看着展大人道谢:“谢谢爹爹,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话虽客套,但却是实话,她从心底里感激这个“捡来”的父亲。
“唉,是,我光顾着自己了,倒忘记了女儿刚醒。”展夫人叹了口气,一句话说的半遮半掩,起身,还未转身之际,偷偷的用手绢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
猛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炸开,余光瞥到了桌上的大红喜字,筱柔喊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展老爷:“爹爹留步,女儿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
只见展老爷的背影一震,扶着门框的手暗暗用力,遣退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展夫人和丫头,然后这才细心的关上了门,转身对着床上的筱柔问:“想问些什么?”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展老爷,筱柔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和这旁边的额烛光一样忽明忽暗,略略的思索后说:“家里可是有什么喜事?为何这样的张灯挂彩?”
一语问完,筱柔便不再说话,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隐在灯光之后的展老爷搭话,遂忍不住的再问:“可是爹爹要娶亲?”这就有些玩笑的意思。
刚刚她曾经听到丫头说什么冲喜,想他展老爷刚刚迈出大狱,纳个妾去去晦气也是应该的。
即便如此,门口那边的人还是没有答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样,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只听得蜡烛噼啪作响,像是在人的心上炸开一样,终于,筱柔忍不住的打破这一室的静默:“爹爹,你可还在?”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门响,一句话从门外飘了进来。
“颜儿,别怨恨爹娘,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展老爷的一句话,说的这样的没头没脑,让筱柔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她好?什么好?
一阵风从门外窜了进来,于是放在桌子上的大红喜字就这样轻飘飘的吹到了她的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筱柔看见了上面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盯着地上的精美的剪纸出声,筱柔喃声自问:“是你吗?季半城”
“不是他,却是我。”
门外,一声娇笑传来,筱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
眉头微微的蹙起,下意识向前欠了欠身子,静静的盯着门口,看到底是什么人深夜而来。
可是过了很久,筱柔都没有看见有人进来,好像刚才的那个声音是她的幻觉一样,就在她的微蹙的眉头刚刚舒展,门口就拥进了大堆的人。
原本就不大的屋子更显拥挤,烛光被拥进来的人挡的严严实实,筱柔只好吃力的盯着门外进来的主角。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绯红的宫衣,然后就是刚才那声她略有些熟悉的说话声。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筱柔会有疑惑,被人拥进来的贵妇人俏声笑道:“是我。”
由远及近,筱柔终于看清了来人,景妃,居然是景妃,她来这里做什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问出了口:“你来做什么?”
然而,还未等景妃说些什么,筱柔的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打她的是跟着进来的展夫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见展夫人的嘴一张一合的和景妃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一点都听不到。
床边,展夫人恭敬、谦卑的朝着对面的景妃请罪:“娘娘,小女被我们夫妇惯的不像样子,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歪头从展夫人的肩头看了筱柔通红的脸颊,景妃虽然脸带微笑却冰冷无比的说道:“展夫人,以后展小姐的身份就不同了,以后下手再这样不知轻重的话,那就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是,臣妇一时疏忽,请娘娘见谅。”被景妃的一句话吓的跪倒在地上,想起来近期发生在朝中的事情,跪在地上的身影微微的有些颤抖,有些害怕,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冰凉。
见自己的母亲突然间跪倒在地上,筱柔有些着急,抬头看着一米开外的景妃问道:“你做了什么?”说着就要下床去搀扶地上的人。
然而,她刚刚掀开被子,就被一边侍立的丫头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景妃见自己的目的达到,遂俯身亲手扶起了地上的人,故作亲切的安慰:“展夫人真是客气。”
坐在床上,筱柔只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嘴一张一合,却苦于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好在心中暗自着急。
看着筱柔一脸的焦急,景妃反而是愈加的轻松,挽了展夫人的手,就站在她的床边,微笑着说:“不知府上准备的如何?再有两日,便是封后大典了。”
“娘娘,请您三思。”提到这个话题,一直站在门外的展老爷突然越矩,他进了房门,跪在地上恳求。
闻言,景妃冷笑一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问:“怎么?难道皇上高攀不起?”
一句话说完,还未等地上的人回答,景妃就接着说道:“展大人,你这个国丈当定了。”
也不知怎么的,刚刚一直失聪的耳朵恰巧听到了这重要的一句,推开了身边的丫头,筱柔半跪在床上,冷声说:“未必。”
“此话怎讲?”转头,景妃看着床上的人微笑着问,甩手吩咐身后的随从把地上的展夫人给扶了起来。
“怎么讲,难道你不明白?”冷笑一声,筱柔看着眼前的人说了一句,她刚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景妃这么明白的一个人,难道会不懂她的意思。
看着筱柔一笑,景妃就近坐在了床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抬头对着她认真的说道:“本宫愚钝,还请展小姐明示。”
许是火气涌上了头,筱柔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看着筱柔焦急的表情,景妃了然的笑了笑,猝不及防的伸手抚上了筱柔的脸颊,语带怜悯的说:“好生看着自己的这张脸,这是你唯一的资本。”
一句话说完,景妃捂嘴呵呵一笑,凑近了筱柔的耳朵,悄声说道:“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我给你的解药了多加了一样东西,委屈你暂时失声几天。”
景妃一句话说完,只见她挥袖间,原本坐着的筱柔突然毫无征兆的向后倒了下去,立在旁边的展夫人见此,面色一变,半跪坐在床边,紧紧的拥着紧闭双眼的筱柔道:“娘娘,是我们错了,还望娘娘手下留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展夫人只觉得自己周身冰冷,拥着筱柔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展夫人这是什么话,本宫不过是个宫妃,怎么敢对未来的皇后不敬,你实是多虑了。”
景妃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客套的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对着跪在门口的展老爷说:“展大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景妃的一句话说了半句,然后就盯着地上跪着人的人笑,就那样笑,直到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展老爷抬起了头,一脸的疑问,饶是在朝堂上混了半世的人此刻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见展大人直视着自己,景妃冷哼一声,吩咐门口的侍卫道:“展大人这些天要静静心,这展府暂时不要住了,到皇陵去陪先皇吧。”
被指了去处的展老爷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门外的侍卫架着胳膊拽了出去。
见状,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展夫人“咚”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扯了景妃的衣裳求饶:“娘娘,罪臣一家都知罪了,还请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因为皇帝的特赦,她家老爷前天刚刚出狱,现在又突然被派去镇守皇陵,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见地上软做一滩的人,景妃的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也更加的冷淡:“三日后,展小姐如果顺利做得皇后,那展大人自然就是国丈。皇后,不是谁想当能当的。”
丢下了这句话,景妃转身就要离开,还未迈出一步,门外的仪仗队已经一字排开,一个太监高声的喊着:“皇贵妃回宫。”
出了展府的大门,上了凤辇,掩上了轿帘,景妃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去,略带疲惫的向后靠去,双手揉着额头,心里却在盘算等下回宫后如何和季天溯交代一些事情。
夜,皇宫,寂静的如同那没有波澜的深渊,偶尔有值夜的宫女小声的叹息,那声音像是那从天而降的薄雾一样,淡淡的缠绕在人的心间。
恭德殿,季天溯脸色苍白的坐在自己的帝位之上,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而急促的喘息,一手按在倚靠之上,另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跪在地上的人。
被季天溯指着的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头磕的咚咚直响,劝说的声音愈加的孱弱:“皇上,您真的不能出去!”
“景妃呢?把她给朕找来。”季天溯的吼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整个心肺咳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