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的崖壁之上,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裳不敢松手,不知季天溯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斗笠给她套在了脑袋之上,雨水已经渐渐的小了下去,很多人都没有他们这么幸运,除了洪水贴崖而过的声音,更多的是无助的救命之声。
身边的人默不作声,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作为一个皇帝,看着自己的臣民倒在脚下,想必心里是不会舒服的,不知是什么心里作祟,筱柔突然开口安慰了一句:“我陪着你。”
依旧是沉默不语,可是筱柔感觉他紧绷的身体因为这句话有些许的松懈,两人就这样的站着,直到眼前越来越亮,太阳冲出了乌云的包围,散发出第一缕光芒。
悲凉,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筱柔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洪水过后,已经没有完整的民房,处处可见泡在水中的尸体,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筱柔的耳朵里充满了哭喊的声音,为亲人,为朋友。
眼睛略微的抬起,不经意间看到了决口的堤坝,卵石堆积间,筱柔看见了本不该属于那里的东西。
“走。”很显然,旁边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携了她的手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这个石头有问题。”轻轻的敲击了被冲在堤坝边的一块看似整齐的碎石,筱柔皱眉轻说了一句。
“负责这个工程的是谁?”恐怕,这就是古代的豆腐渣工程了,看似坚硬的石头,其实不堪一击。
“半城。”季天溯缓缓的开口,道出了两个字,一个人的名字。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筱柔有微微的惊诧,然后季半城的脸就自动的浮现在了脑海里,他基本上还算是个小孩子吧,一个小孩在如何能担当起这样的责任呢?
“或许是他手下的人吧。”眼见旁边人的脸色越来越暗,筱柔也不知道为什么出言替季半城开脱,好像只是为了不看见季天溯的皱眉。
“虽说他是王爷,但是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务必要追查清楚的。”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起身,季天溯看了看东边山头上刚刚冒头的太阳,然后准头说道:“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这个时间,恐怕已经有众多大臣在乾坤殿的门口等着他了。
“真的?”看了眼脚下泥泞的山路,季天溯有些不相信的重复了一句,似乎是不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能应付得了现在的状况。
“相信我。”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人挥手道别,不是她能够应付,只是不想再麻烦别人。
“那一路小心。”
两人道别,只等着季天溯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筱柔这才常常的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不远处劫后余生的村民,眉头紧紧的蹙起,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短短的几百米的距离,筱柔手脚并用,走的艰难,华丽的裙摆上到处可见星星点点的泥水,原本高挽的发髻也都散乱的披在脸颊的两侧,整个人都像是被人刚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一样。
和村民们一起,筱柔尽自己所能的多做些事情,照顾那些轻微的伤员,把他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虽说现在天是放晴了,但是也不能保证说不会再有大雨,众人安排妥当,筱柔这才发现唯一的一条下山的小路也被洪水给淹没了。
回去无望,只好等待有人前来救援,掐指算算,季天溯走了也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了,这救兵也应该就快到了吧。
怀里抱着个因为这次天灾而失去父母的婴儿轻轻的拍打着,唱一些轻柔的歌曲,希望能缓解一下大家紧绷着的神经。
“姐姐,你说我们会获救吗?”旁边,一个颤抖着的声音传来,带着对生命的的渴望,筱柔心里巍巍一颤,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
脚底下的洪水并没有因为天气的晴朗而有所收敛,他们现在身处的已经是附近的最高点了,可是洪水还是在渐渐的上升,援兵迟迟未到,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撑多久,或许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下一秒呢。
“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爆发了一声,众人都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山的那边,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顷刻而至。
顿时,哭喊声在耳边炸开,一时间,筱柔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离死亡这么近,任谁都会害怕的吧?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对面隐隐绰绰的人影,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季”字。
从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筱柔只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磕磕绊绊的朝着身后的人说:“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可是,当这些人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就真的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吗?
就在众人兴奋不已的时候,倾盆大雨便像是昨天那般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似乎是带着些怨气一样重重的砸在人的身上,很疼、很疼。
众人聚集在一起,看着这些救命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一种马上就要获救的感觉,众人的脸上不无兴奋之情。
眼看雨水越来越大,河里的水越涨越高,可是跨河而来的将领却是像石头一样动也不动,只是眼睛一直在村们的身上打转,像是在数人一般。
“走啊,怎么不走啊?”怀里抱着孩子,看着眼前人怪异的行文,异样的感觉从心里一闪而过,却说不上来是那里不对,于是只好紧紧的催促。
“姑娘可知这大堤为何溃坝?”冷冷的声音,带头一身将军打扮的人开口朝着筱柔问了一句,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底下的村民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抱怨起来。
“这肯定是县太爷贪污了修坝的钱……”
“这大坝可是年初的时候才修的……”
众说纷纭,但是大都是和官府有关,筱柔抱着孩子沉默不言,只是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直到对面的将军把手按在剑把之上,筱柔突然心道不好,急急忙忙的制止越来越来的议论声。
“其他的事情先不要说了,还是请这位官爷先救我们离开这里吧!”
“想离开这里也不难,我只需要你们的一样东西。”冷笑一声,将军打扮的人开口说了一句,剑已出鞘,豆大的雨点敲击在剑身上,发出微微的轻颤,闪电袭来,剑身发出了阴冷的光芒。
“什么?”眼看所处的环境越来越差,有人焦急的问了一句。
“命。”手起剑落,有人命丧黄泉,倒地的尸体顺着奔腾的洪水消失不见,就连地上的血水也被漂泊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及一眨眼的功夫,那柄剑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胸口下方疼痛感袭来,筱柔低头,倒地之前,伸手抓住了剑锋,稍稍的减缓了它在身体里穿行的速度。
眩晕、无力,剑在自己的手中消失,扑倒在地上,筱柔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几个字。
“口谕……杀无赦”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没想到自己千等万等盼来的救兵居然是这样的,以前还觉得他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帝王,原来是对自己的子民铁面无私,可笑,实在是可笑。
“都解决了吗?”
“这还有一个活的!”
手中的刀高高的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落下,这个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他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后背剧痛传来,筱柔顿时失去了知觉。
雨声渐大,河水慢慢的上涨,渐渐的逼近了最后的界限,而整个小小的岸崖之上,只剩了筱柔的尸体还没有处理。
“将军,她怎么办?”负责处理的士兵焦急的问了一句,最后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要是再不退回去的话,恐怕就有生命危险。
“水马上就会涨上来,留她在这里,也没有活路。”瞥了眼俯爬在地上的筱柔,收了手中的兵器,将军装束的人说了一句,然后一挥手,带着自己的士兵沿着原路撤退。
“看到最后的那块堤坝了吗?”雨中,一只手指着孤单立在半山腰像是城墙般的大坝大喊了一声。
“捣毁了它。”下达命令,只需要他们那么一点外力,那块最后的摒挡就会荡然无存。
只消一盏茶的功夫,河水就已经可以淹没筱柔的脚,没有丝毫的直觉,双腿无力的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荡漾,似乎河水只要再那么湍急一些,她就会顺水而去。
秋雨瓢泼,洒在阴阴沉沉的皇宫之上,众人蹑手蹑脚的行走在雨中,脚底上伴随着从地上升腾而上的水汽,潆绕在衣摆和罗裙之间。
朝堂之上,平时只需一个小时的早朝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皇帝沉默的坐在雕龙玉砌的龙椅之上,御桌之下洒落着几道奏折,底下站立的大臣大都低眉颔首,静静的等待皇帝的发话。
皇帝今日早朝迟到不说,而且明显的心情不是很好,上来就大发雷霆,说的是大堤溃坝之事,可是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收到关于大坝的任何奏报,不知道皇帝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