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白茫茫雾气笼罩所有可见的建筑,摸不着的迷雾把人间装点的恍若仙境,却又有几人说清在人世间涌现的虚假仙境里潜藏的事物是善还是恶。
傅安康一大清早趁信徒还没来天还没亮堂,他扛起一个包袱,叫上两个弟兄们扛起木匠家伙过来瞧看,门外扫地的小和尚瞧见他们赶忙放下扫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三更来寺有何贵干?”
傅安康指着周围两位道:“我等为刚进凤翔寻活干的木匠,听闻寺庙遭遇不测,我心虔诚想来免费为你们修缮佛寺。”
“原来是这样,”小和尚挠了挠光头:“但我们寺已有了木匠,不需再多了。”
“他们没我们麻利,你看。”
傅安康早有准备,他从大包袱里掏出一个木柁,按照木柁上标识的数字摆弄,手速之快如神来之手,愣是让周围三人看得眼花缭乱,但听咔嚓一声,傅安康手指停下,木柁在他手里像有灵魂一样自己翻动起来,跳到地面自己滚到路边慢慢舒展身躯,不过多久就变成了一个落在路边的休息亭,形别致清雅,上有菩提,下有莲花,柱有僧像,梁有如来佛前十八罗汉,观音文殊,佛光万丈普照四方。
小和尚谨遵佛礼,双手合十见佛拜佛,他把扫把放在一旁,回傅安康:“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师父他们。”
“大哥,你怎么做到的?”张煌走到亭子里左右细看,框架上雕绘已是完工,就连斗拱也做的扎扎实实,就差那还没来得及上瓦片的顶,要铺上一层琉璃瓦,比起路边休息的亭台不知奢华多少倍。
傅安康洋洋自得:“这东西小意思。”
青九笑道:“小意思?老大啊,你的小意思就是从昨夜捣鼓到天亮?”害的他们三个连找住地的时间都没有。
说起这玩意曾是出自赤水尊祖鲁班之手,洞庭湖畔的岳阳楼就是他靠一个个这样的木柁建造而成,木柁看着不大,一处安放不妥当又得重做。木柁里面结构比起他平日里做的几根线条就能说明白的便携式火器还要复杂万分。
傅安康尴尬地笑了笑,拍拍两位肩膀:“来年教教你们?”
青九身一斜,退缩都来不及:“我看别吧,瞧你那复杂东西,再玩也就那副德行,还没我两块石头自在。”说着,石头抛向高空,弹上红墙,击在屋檐,在空中打了个转,掉在寺外门框,最后寺门下一个发光的东西上又弹了回来,滴咚一声响,在未退去暗夜的静谧凌晨叫的格外分明。
傅安康和张煌跑去细看,一拍脑袋真不好,那石头竟掉在一个大和尚的光头上!
青九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收走石头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那个什么佛什么菩萨什么慈航的千万要宽恕他罪过,他此生也没做多少坑蒙拐骗的事……
可转念一想,他是魔啊,干嘛要求佛?
傅安康拍拍青九的背,默声示意安慰。佛门虽说是舶来品,但在人间相传甚广,他听闻七杀大战时魔神被封,妖魔关闭出入口,唯有暗三界最后的鬼界,在掌管鬼界的泰山之主东岳大帝死后,由佛门地藏王菩萨兼管,创立排在五大门派最末尾的一派:幽冥教,在重庆酆城将鬼魅收容,净化,帮助其轮回。
反之地狱也在鬼界诞生,不能净化的厉鬼就如当初魔神一样被封印在地狱深渊,受永世煎熬。
所以纵然是对神不屑一顾的魔,都不得不对佛门忌惮三分。
清晨,庙里晨钟敲响,低沉的古老钟声带来刚苏醒的拂晓,吹散迷雾,照亮四方,郊外公鸡跟着朝阳打鸣,清幽的古钟和雄鸡的长鸣,只一刹唤醒了这座三千年的古老城池。
再过不久信徒就会来礼佛了。
大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二位请到庙里:“住持在屋内等候三位多时。小舍清寒,望三位莫要见怪。”
傅安康多看眼他的眼神,大和尚身材高大慈眉善目,不像该出家之人,但傅安康总觉他眼中透露一丝自信,就好像他们知道今天他们会来一样。
“幽冥与法门有何别?”傅安康忍不住问起这个与此次行程无关的话:“难道说和天罡地煞那样,一个主天一个主地?”
“非也,”大和尚颔首道:“幽冥与法门,一个主天一个主地。一个归色界一个归欲界。”
怕大家不明白,大和尚又补充道:“佛分三界,无色,色界,欲界,色为极乐,欲为地狱,无色为天。”
青九加入话题:“但地藏王本是色界,为何在地狱?”
“地藏来地狱只为给地狱恶灵一条退路,让他们重新向善步入轮回。”
说白了如果不能向善不但要接受惩罚还要不停的听一个大和尚念经?天!老白毛两千多年怎么过来的?傅安康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毅力和求生欲。
“倘若不能为善呢?”傅安康抬头轻问这个大和尚,隐隐有些担心魔千绝他褪去过去的杀戮之心,是不是就与那个地藏王有关?
“若不愿为至善,地藏经文永不决。亦如地藏菩萨最初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一句话说的轻巧平和却又像一个刑场之上审判善恶的刽子手,抡起手中滴血的鬼头刀,将沦落在地下深渊的自己的头颅一遍又一遍砍下,脖颈在淌血却迟迟不觉的痛,只因痛已麻木……
远在澧州洞庭湖畔的魔千绝,登上岳阳楼俯瞰脚下淋淋风波掀起层层浪涛的湖面,久久不见平定,亦如他此时的心情波澜四起。
他不敢闭上眼眸,纵是睁眼那折磨他两千年的景象历历在目,寂寥无声的暗夜中,鬼火不知疲惫的燃烧在空气中,毫无温度,一声巨响,三根硕大锁链从水中升起,拖出一个浑身血肉被臭水池底下机械碾压过的肉糊,末梢的弯钩贯穿他的肩胛骨和脊梁挤压出畸形的血肉和白骨,带出体内密集的蠕虫,蠕虫贴在铁钩又缩入骨髓中,骨髓深处已是密不透风了,就像密密麻麻会自己运动的粗长惨白粉丝相互缠绕,摩擦,蠕动,张开一个又一个比头还大的锯齿獠牙,一头栽进与众多同伴们的掠夺狂欢。
破败糜烂的身躯在空中已不能称得上是身躯,不过是块悬挂在菜市场宰割处理后,留下一个脑袋无人理睬的烂肉。
“还不知悔改吗?”臭水池对岸是佛光普照的回头的岸,佛光中央居然是一个身着袈裟的僧人,袈裟已是肮脏破烂不堪,但丝毫不影响他照亮黑暗的圣光,他空洞无神的目光凝视自己腐烂的臭皮囊,似绝望又似希望。
“他无罪我无悔。”经历折磨的他声色沙哑,说出的每一句话,胸口腹中水蛭就对他贪婪撕咬,他几次痛到麻木,又被地狱中诅咒影响,焕然复苏,生起知觉继续忍受无尽的煎熬。
“为何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