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论仙塔挂起白绫,由几个跟随伺候落归离的童子在塔后的茅屋里简单举行了丧事,其中一个说是要去神界禀报有仙官在凡间自尽而亡,需再来一人顶替他的位置。打过招呼就先离开了论仙塔。
作为有些道行的其余三个门派的弟子们,为防止落归离走后论仙塔内妖魔闯出塔楼,他们负责处理后事,暂管论仙塔一阵子。
南青阳也就因身携司南的缘故,留在落归离的茅屋里。
他倚靠窗台,聆听风声鸟鸣雨淋漓,心想着如何才能将手里的司南交到他们手里,又不被担心自己的夫无毒和阿恒看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千年前,仙人下凡不求子嗣万千,视天下为自己子孙创立桃源仙境,洛云圣人又为救济天下离开桃源,迎难而上闯荡江湖。纵然非璞道长记恨狐妖从此不再收男弟子,她也一直在收留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也比起自己要伟大的多。
自己不过是个能力有限的郎中能做出什么风光伟业呢?
南青阳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他拉下窗帘,从蒲团上翻身下地,一想到自己用的还是太清圣人白洛云的能力,他又坐回蒲团上,觉着这样至少自己心里会好过一点。
他侧目朝向窗外,心头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他的眼依旧看不见外面风光,依旧面对无尽的漆黑,忐忑的心迟迟不知朝向何处甚至于一直以来在感觉上都如出一辙的南青阳连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能感觉到。
“妙手回春。”
这一句说的南青阳心头一愣,他慌乱转身,朝向孤魅:“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其实也没什么,”孤魅抱胸倚靠桌案:“想来问问看你和夫无毒是什么关系。”
南青阳听出孤魅声音,他也在他们的对话中知道对方是魔,但魔没伤害他他觉着自己暂时没必要去害怕:“你们真不要司南吗?”
“不需要,但你是能为天下做更多事的人,你的安危和司南同等。”孤魅说这话不带丝毫感情,往往从他口中传出的称赞之词都显得生硬死板,只因他心中还在自责着自己的虚伪。
南青阳听这话,心底至少是舒坦了许多,他指尖抚过司南,像抚摸一个旧友的脸庞。
“我想知道夫无毒和你是如何认识的。”
“劣者三年前曾救过他一命,从此只要劣者受欺负他都会出现帮我摆平,”提到这里,南青阳十分欣慰,也无奈:“劣者自知杀人不对,但为了自己的宏愿,只能如此走下去。”
孤魅推开桌案,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南青阳身边,低沉下语气,故作神秘之色戏谑道:“你有没有想过杀人之人亦会杀你,夺走你拥有的一切?人各有欲,实属正常。”
“这不可能。”南青阳听过孤魅的质疑,笑的爽朗,原来他只是担心这个事?
“自从他在劣者身边以后,劣者就再不怕那些无理取闹之人,上回要不是你们出手,或许他就直接帮劣者解决了……”说到这里,南青阳呼出一口气息,他怜悯又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正确,只道:“劣者也想做个善人,只可惜务必舍弃一些东西啊。”
“的确是这样,阿恒还小,莫要让他看到太多现实的残酷。”孤魅说完,化黑烟消散。留南青阳一人独守在蒲团上眺望窗外月色,亦不知其思往何方。
南青阳不信,外面三个门派间却传开了夫无毒有野心一事,有道行的弟子本就算是比平民高出一阶,心里多少会有些瞧不起那些能力不够的凡夫俗子,如此一说他们不禁想起过去上五大门派砸场的别清秋,大家背后一阵恶寒。无一不担心此事会再次发生,纷纷闯进南青阳的住处将他房门四周,将他房屋团团围住,密不透风的结界,一只苍蝇也休想进入。
不过阿恒是个例外,他年纪尚小还离不开师父,也就只有他一人能进出师父在的房间――那个靠窗的客房。
茅屋外有一口井,井能直接打到地下水。阿恒依照每晚要伺候师父洗澡的规矩跑到井边打水,他手拿一个水桶,跑到井边,刚把木桶栓在井上就听见背后好像有人在叫他。
他转过头朝声音大致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躲在树丛的傅安康,他至今还记得那些三大门派攻打他们的时候,傅安康出手救下他们。这次再见到他自然感激到不行。
阿恒丢下水桶,跟着跑进树丛里,不过半个时辰,三大门派中就有弟子们传出消息:
就在他们神经崩死的这一晚,司南丢了……
这个事实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但事实就是如此。阿恒揉搓着泪眼,跑到南青阳那里哭诉,南青阳正在点上烛火,铺开宣纸,磨墨点墨,触纸练字。他虽尊佛信道,却不甘命运摆布,虽眼瞎腿废,除去日常衣食住行不能自理之外,亦非庸人之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