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霜雪当空,覆了枯树,女子身子清瘦,一袭白衣清泠,空了一半的衣袖带血,落魄到了尘埃,一身清骨矜贵不减,颜容惨白如月色,就如同凤红酥这般,于案前半侧身,嫣然倩兮,眉间染血笑语:“高首席来得不凑巧,我如今浑身血光,你怕是要染上一身的晦气。”
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冷宫那场污秽散去,萧离声和谢容华携手离开,只剩下满身残破的云歌辞,她单手弹出了一曲绝唱。
他站在院中,整整听了半宿的《白头吟》。
此后再听琵琶声,总也不能心安。
帝皇命他为她送行,可是,谁也不知道,到最后,那个一身傲骨,风华满长安的云歌辞王妃,到死,也让任何人送。
她亲手,送了自己一程。
心中骤然痛楚生,高阳匆匆掠开目光,不敢再看那脉脉灯光里的人。
恐怕心魔,轻易便被另外一个人给撩起。
男人匆匆而去之时,只留下一句森冷的话语:“凤红酥,你很聪明,可是,这世上的事,哪里是聪明就能掌控的?过慧易折!”
便如同云歌辞王妃,她又何尝不聪明?
可连她,都掌控不了这天下风云迭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再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可以超越她,掌了这天下棋局!
世上,再无如她一般的人。
男人的背影在庭院流光里迂回不见,怎么看,都觉得有那么一些的萧索,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此怅然。
“小姐。”青梧见高阳离开了,这才敢叫起来,扑过来抓着她流血的手说:“奴婢给你止血。”
杨清音赶紧找来止血药粉,递给青梧帮凤红酥止血。
接着返身去把门关紧,飞快跑过去,把藏在床榻隔板中的盈风给拉了出来,关切询问:“怎么样?没事吧?”
盈风脸上沾了灰尘,灰头土脸地大口大口喘气。
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会越来越稀薄,要是高阳再多留一会儿,盈风怕是快只撑不住了。
她撑着身子做起来,摆了摆手:“没事,我得赶紧回去,要是高阳还是不放心,在离人愿设了守卫,那我就回不去了。”
“好,你快去。”杨清音知道盈风所虑实在,毕竟高阳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心思。
盈风仓皇离开,连招呼都没有和凤红酥打。
正在给凤红酥处理伤口的青梧看见从床底冒出来一个人,惊诧得愣了一下问:“小姐,那是谁?”
“多嘴。”云歌辞低声说了她一句。
青梧讪讪地不敢多问了。
云歌辞看了看伤口,如今她已不用弹琵琶,这点伤口对她无碍,便不做理会,拉过青梧和杨清音说:“折腾了一晚上,你这里乱成这样,先叫宫人过来整理一下,明日我让人把琵琶送过来给你。”
杨清音点了点头:“你快回去歇着,这里我来处理。”
两人没有再过多寒暄,云歌辞带着青梧离开回宫正司。
云歌辞一脚刚踏入北院,就感觉到了异样,耳边凉飕飕吹着风,带来了女子阴长笑语:“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