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眸色冷淡直视过去,首先入眼是一双上好的苏州绣鞋,往上是层叠精致白色罗裙,素雅低调,清贵隐隐。
她很瘦,个子却很出众,裙裾雪白周身气息内敛,风华气度当是他见过长安诸多贵女里数一数二的。
要是不看她的头,谢隐觉得,自己应该会一如既往淡定。
女孩儿站在芙蓉油伞下,雨帘从伞檐滑下如玉珠,映得她更加冰清雪骨,只可惜,整颗头都被白色的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和小小樱唇。
谢隐很想笑,却又不敢,只得正正经经跪着,面无表情地说:“不疼。”
瞧他这一副高仰头颅铁骨铮铮的样子,云歌辞恨得牙痒痒,冷哼道:“但是本小姐很疼。”
雨水冲刷过他的脸,冷冰冰的,谢隐没忍住,眼角微微上扬,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我跪在这里了。”
其实他也想要叫冤。
他本来好端端的例行巡逻,追一个盗贼和手下的人走散,没寻思到了一个乱葬岗,深更半夜,乱葬岗里白骨森森阴风阵阵,好死不死的,凤红酥还那个死样子在杀人。
他又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觉得她杀人手法让人发指,当她是杀人凶手,便要抓她。
谁知道这丫头还挺厉害,冲上来就和他干。
他下手就重了点。
谁知道她竟然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之所以出现在乱葬岗,是遇上贼寇被掠走的,她杀的,是贼匪。
深知自己惹祸,他就来请罪了,不但被凤清眠揍了一顿,还被丢在这里跪着请罪。
他少年成就功名,骨子里自有清傲,跪就跪,但也要跪得腰背挺直,不失骨气。
要不是看见凤红酥这个滑稽的鬼样子,他还真不会笑。
“你以为跪在这里就完事了?”云歌辞阴森森地凝着他,明显看到他在笑。
到底是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
谢隐也傲,直接丢出一句:“那你想怎么样?”
雨很大,少年直挺挺地跪着,衣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年轻的身体线条流畅肌理结实,体魄精实。
多年习武,在京畿营任要职,早早名声远扬。
云歌辞看着少年那坚毅眉目,无所畏惧的神态,恍恍惚惚想起很多年前的萧离声,他也曾这般风骨如铁。
假以时日,谢隐定会金戈铁马成就赫赫威名,这个人,要是能够为她所用,她在问鼎皇权的这条荆棘路,必定好走很多。
打定拉拢他的主意,但是也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她欠了她多大的人情。
她眯了眯眸,心生邪恶,一语惊人:“让我砸破你的头,或是你跪下喊一声娘,两个选择,你自己选一个。”
谢隐当即便冷了脸,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比他还要小,竟然敢让他喊她娘?
侮辱人的手段倒是一流,要不是心里对她有愧疚,他还真不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