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伟昌伸出另一只手,在王迎松捂着杯子的手上轻轻抬了一下。王迎松原本也只是要做个姿态,见韩伟昌如此,也就顺水推舟地放开了手,不再遮着酒杯了。
韩伟昌给王迎松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又给自己的杯子也倒了酒,然后放下酒瓶,却不急于举杯,而是笑呵呵地说道:“王总监,我知道我如果不把请你过来的原因说清楚,你这顿酒肯定也是喝不出味道来的,是不是?”
王迎松笑道:“正是如此。喝闷酒容易醉,把话说得敞亮了,酒喝起来也痛快不是?”
“那好,我就向王总监汇报一下工作吧。”
“哪里哪里,是韩科长向我指导工作。”
“老王,我先得向你通报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厂工艺科的副科长了,厂里把我调到了销售部,临时负点责。”
“在销售部负责?哎呀呀,该死,原来韩科长是高升了,现在得叫韩部长了,恭喜恭喜啊。”
王迎松忙不迭地向韩伟昌抱拳祝贺。他好歹也是在体制内呆过的,对于职务、级别之类的十分了解。临一机的销售部长,那可就是正处级了,比他原来那个常宁市二轻局下属第五机床厂的生产副厂长级别高出了一大截。他刚才一口一个韩科长地称呼对方,换个官瘾重的人,早就该不高兴了。
韩伟昌露出一个谦虚表情,说道:“什么高升,其实就是一个苦差使,厂里没人乐意干,这不,就落到我头上了。现在国内机床市场的竞争这么激烈,光是那些乡镇企业,我们就对付不过来,结果,你们东垣公司又进来了,硬生生地从我们厂手里抢客户,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王迎松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他多少猜出了一点韩伟昌的来意。东垣公司抢了临一机的市场,韩伟昌这是上门讨说法来了。按照常理,作为竞争对手,韩伟昌是不应当请王迎松吃饭的,但他偏偏就请了,而且还点了六个菜,上了好酒,这不分明就是一桌鸿门宴吗?只是王迎松还没弄明白,韩伟昌想跟他如何说。
“东垣公司的销售,不是由我负责的,我还是干老本行,也就是生产管理。负责销售的,是从常机跳槽过来的一个人,对了,我想起来了,韩部长你应当是认识他的,就是常机原来的工艺科副科长,叫何继安的,你有印象吧?”王迎松说道。
韩伟昌冷笑道:“我怎么会没印象。上次我在鹿坪还见过他呢,好家伙,手上戴着一块上万块钱的进口表,在我面前那一通得瑟,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到了一家韩国企业,倒像是在韩国找着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
韩伟昌此言一出,王迎松的脸色就有些精彩了。韩伟昌的话里,明显是带着对何继安的不满,不,岂止是不满,简直就是深仇大恨的感觉。
这些天,王迎松对何继安又何尝不是充满了仇恨,自从何继安替李太宇找到代工企业之后,李太宇对王迎松的态度就愈发冷漠了。王迎松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旦几家代工企业把完成的磨床送过来,李太宇就该对王迎松下手了。
在此前,原来五机床留下的老人已经被李太宇辞退了一半,余下一半也只是因为对薪水的要求不高,李太宇才捏着鼻子留下来了。按照何继安的要求招聘来的那些优秀技工,薪酬标准都很高,李太宇养不起这么多人,在非关键的工序上,还得让原来那些工人顶着。
王迎松作为高管,拿的是1200元的月薪,也属于李太宇看见就觉得肉疼的那类人。过去李太宇找不到合适的人管生产,不得不留着王迎松,如果代工这条路能够走得通,他又有什么理由再把王迎松留下呢?
王迎松在东垣公司拿的薪水很高,所以他是不留意离开东垣公司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考虑要不要离开的问题,而是李太宇会不会把他留下的问题。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何继安,王迎松怎么能够不恨他。
恨归恨,王迎松还没有完全被仇恨冲昏头脑。他有足够的社会阅历,不会因为韩伟昌三两句话,就认为韩伟昌是自己的盟友。他要先弄明白韩伟昌的用意,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茬。
想到这些,王迎松只是笑着敷衍道:“老何这个人,的确是有点喜欢得瑟。不过,他到了公司以后,倒是做了不少事情,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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