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量那边的工作进展如何,”老邢说,“现在能够估算出墙体的覆盖面积了么?”
“报告队长,墙体的高度远超出我们预期,受限于升降梯固有的长度,我们暂时无法确定该墙体的高度,只能大致地作出推测。”
“根据前方反馈回来的数据进行分析,我们发现,墙体并不一直保持垂直于地面,在测量高度上升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墙体明显呈现出一种统一的、轻微的弧度。”
“简而言之,就是随着测量高度的上升,墙体便会出现逐渐向本市的中心区域伸展的趋势。”
“故此,我们大胆地作出推测,认为墙体的大体结构应该是一个对半切开的球体,扣在大地上,牢牢地套住了我们。”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说。
“就像监狱的高墙一样么?”老邢眺望远方,目光淡淡,“围成一圈,把我们所有人都关在这个圈的里面。”
“是的,交通部门传来了消息,在本市其余的几个道路出口,同样出现了性质类似的交通事故,而造成事故的原因,也是一堵透光透雨的墙壁,”戴眼镜的工作员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事地点遍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也很好地证实了我们的推测。”
“那现场勘察的进度呢?进山的搜查小队,目前情况如何?”
老邢没有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的想法,忽然开口,打断了这个年轻人的喋喋不休。
“刚刚收到联络员方面发来的报告,报告称,他们与搜查小队之间出现了突发性的失联,失联时间为两分钟之前,目前工作人员正在抢修,但仍然无法与搜查小队取得联系。”
“据抢修人员的初步推测,造成失联的主要原因是:信号电波遭遇了恶劣天气的影响,导致无法正常传递信息。”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说。
“恶劣天气的影响?”老邢愣了愣,讪讪地笑,“我怎么没听说过,打风和下雨,会影响别人打电话?”
“或许是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导致的综合影响,情况过于复杂,然而,目前时间紧急,抢修人员不方便详细说明,只能笼统地概括出主要原因。”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声音仍旧呆板。
“传我指示,派遣后备小队前去支援,嘱咐他们,动作务必要快,切记要时刻保持与总部的联系,如遇突发情况,要求立即撤退。”
老邢背过身去,点燃了一根烟,“还有什么要报告的么?”
“报告,我市的人民警察,编号:6655321,刘万江同志,牺牲了。”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推推眼睛,继续说。
“死亡原因。”
老邢拿着香烟的手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点燃的火星轻轻幻灭,很快,转瞬即逝,就像黯淡的流星。
但是,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是平稳的,甚至可以说没有波动,烟雾下的双眼平静而明亮,就像水雾下的明湖。
“受伤原因,在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下,直面突破人体所能承受极限的高温,从而造成大面积的烧伤。”戴眼镜的工作人员照本宣科地宣读,“因为伤势过重,甚至波及了内脏,并且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医院方表示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保下来。”
“什么时候走的?”
老邢咬着烟根,吞吸了半响,沉默了半响。
“五分钟之前,医院发来了讣告。”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说。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老邢吐了一口烟,低声说,顺便结束了这场汇报。
“收到。”
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恭敬地欠身,应声离去。
轻浮呆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男人身边的位置一下空了出来,仿佛是为烟雾留下了腾挪的空间。
那口浓痰般的烟雾慢慢地涣散,最后消溶在这片没有边际的夜色里,像是不曾出现过那样。
....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水和泥沙,源源不断的水和源源不断的泥沙,混乱地搅混在一起,昏沉无光,像是不可拆解,潮湿的冷意直冲人的心底,泛起大片大片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一条淹没无数尸骨的大河,仿佛一座漂浮在人间里的森寒地狱,急湍的暗流中,徘徊着无数道无家可归的孤魂。
顺流的水道里,男孩抱着女孩,女孩抱着男孩,他们紧紧地搂在一起,就像一块无声的石头,不停地下沉,不断地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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