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黑色的庞然大物冲出瀑布，伴随着振聋发聩的低吼，几乎比山岳还要高大，比岛屿还要宽阔的身形激起漫天的水雾，四足踏地，大地震颤，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那是一条龙！

不是卑微如同野兽的翼手龙，也不是不伦不类的亚龙，而是真正的巨龙！北方神话中世界树的守护者！旧神启示录中邪恶的洪荒巨兽！历史故事里令人胆寒的天空之影！

阿黛拉和伊莎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呼吸，没什么比见到真龙的体魄更令人震撼，它比任何壁画的描绘和故事书的记载都要雄伟。

人类已经记不清一次龙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潘德拉贡王朝，也许更早。历史课老师们常说，巨龙已经从大陆消失，在旧神教的支配下，这种罕见的邪物被屠杀殆尽，余下的也在北方的雪林中长眠。

而现在，在如此靠南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条真龙。是幻术吗？还是说它真的是龙族的末裔？小哥布林口中的朱阿古难道……

{朱阿古，德拉贡……}

阿黛拉心中反复念叨着，猛然一惊，咽了口口水。

“说，何人叨扰终焉堡。”

巨龙开口了，声音低沉如战前的号角，却响遏行云，但可以辨析出是菲欧利语。

“两个雌性人类。”

大哥布林微微抬头，恭敬地说道。

“除掉了吗？”

“……”

大哥布林犹豫了几秒，

“没，没，她们杀了您十几个子民。”

“被区区两个人类弄成这样，你们也配做吾的子民！”

巨龙猛然站了起来，展开它遮天蔽月的黑色翅膀，宏伟的身姿和无可挑战的威严展现无余，几个哥布林当场被吓失禁。

“饶命，饶命，我，我带来了一个幸存者，他，他了解情况。”

“哦？”

巨龙再次伏到地，收起的翅膀随意一扇就是一阵狂风。它巨大的前爪轻松跨过瀑布下汇聚的潭水，大如帆船的头颅侧着靠近小哥布林，明黄如宝石的硕大眼睛清晰可见，漆黑的瞳孔如同一柄至邪的黑剑封印在宝石中央，仿佛能把看到的一切都吸摄进去。

“告诉我一切，小哥布林。”

“呃，遵……”

“咔嚓——”

就在这时，或许是刚刚那阵狂风的缘故，伊莎立足的树枝断了。清脆的响声也许不大，但无比突兀，巨龙的眼眸迅速转向这里。

“不必说了，你们已经把她们带来了。”

“糟糕——”

阿黛拉见势不妙，跳下树枝和伊莎飞也似地跑开了。

巨龙一跃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向阿黛拉和伊莎逼近，所到之处树摧木折，石走沙飞。她们毫无还手的念想，只有抱头鼠窜，在森林间拼命奔跑跳跃。

“逃吧，逃吧，让你们渺小的心脏再多搏动几次！见识吾的身姿之后，没有人类能活着！”

巨龙的怒吼响彻山脉，它似乎不屑于飞行，像一只巨大的蜥蜴在山林中窜动。然而，它很快就发现，眼前两个“人类”速度极快，轻而易举地逃出了它的追捕。这让它恼羞成怒，双翅一展，一跃而起，化身夜空中的不详黑云。

“该死，这是真家伙！朱阿古，就是德拉贡！”

阿黛拉边跑边激动地喊道。

“那它是不是会喷火？”

伊莎话音刚落，炽热的烈焰就从空倾泻下来，整个山谷化为一片火海，燥热的风裹挟着漫天灰烬与烟尘，遮天蔽日。

“呃啊——”

伊莎没来得及躲闪，被龙焰舔到了半边身子。她忍着烧伤的剧痛，并没有停下奔跑。然而，随着一身巨响，头顶飞翔地巨大阴影竟然失去力量砸在了前面不远处的河流里，看去并非正常的四肢着地。

“欸？它摔下来了？”

伊莎惊讶地看向不远处。

“我想是的……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疼。”

伊莎看向背后的火海，心中有些后怕。倘若正中，这龙焰定能将她烧成灰烬，那时就算恶魔之血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不远处的巨龙在河流中翻过身子，发出与其威严的形象极其不符的呻吟，仿佛一头年迈的耕牛。阿黛拉和伊莎贝拉二人非常困扰，虽然她们对龙知之甚少，但想象中的龙皆为力量化身，绝不会露出这般衰弱的一面。

本能在驱使她们逃命，但好奇让她们驻足，甚至靠近。

“人类，尽情地嘲笑吾吧，在吾将你们碾碎、烧成灰之前！”

“你的名字是迪哥？”

“竟敢直呼吾的名字！”

“那该如何称呼你？”

“瓦伦的眷属，灾厄的领主，空中之影，或者……对于人类而言你们有些胆量和本事，算作对你们的褒奖，我允许你们以我的族裔相称，你们叫我们巨龙，那就叫这个吧……”

突然，巨龙的眼睛眯了起来，兔子洞大小的鼻孔一开一合，

“你们不是人类？”

它感受到了记忆中熟悉的气味，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渐渐变得缓和，杀气以可见的速度从它身消失了。

“真是稀奇，在这里居然能碰瓦伦的后裔。若是你们占据了终焉堡……那就拿去吧，只要别引人类进山，随你们。”

巨龙像是失去了先前的兴致，倘若看淡一切的老人，缓缓站起身，甩了甩尾巴，将要离去。

“你说瓦伦的后裔，是什么意思？”

阿黛拉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在贤者山谷图岗贤者们提过，那是图岗传说中恶魔之族的古称。

“你忘了自己的血脉吗？”

“你说恶魔的血——”

“恶魔？！该死的塔恩之仆，他们用荒谬的教典诓骗了这片大陆每一个愚蠢的头脑。我活了六千多年没想过能从一个瓦伦族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是讽刺至极。”

巨龙的话语和图岗贤者所说的两大神族完全对应，阿黛拉这下彻底明白了。一个活过半个人类历史的生物比任何古老的书籍乃至图书馆都更有价值，它一定知道很多被遗忘的秘密。想到这里，阿黛拉更加忘我，她不顾危险，走近巨龙。

“迪哥，不，伟大的巨龙，我并非天生的瓦伦族裔，是瓦拉卢卡诅咒造就了我这副身躯，而这位，我的朋友，她身体里跳动的是我曾经的心。”

“瓦拉卢卡……”

“您一定知道很多吧，我们从北方来此地隐居，我们与人类对立，不会给您带来麻烦，您能否解答我们心中的疑惑，正如您所说的，这世间的智慧几乎都被塔恩族的教典所蒙蔽，我们已经无从寻找真相。”

“作为回报，你能给吾什么？”

“……什么也给不了。”

阿黛拉回答地很诚恳，在龙的注视下，她很难撒谎。

“唉……”

巨龙竟然叹了口气，听起来和一个时日不多的老者无异，充满无尽的悲凉与回忆。

“也罢，和吾讲讲外面吧，作为交换，吾会回答你的疑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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