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阴风,霜落。
寒冷的天气不能阻挡战事的进行。匈奴入关十五日,句注,楼烦,平城,善无,三关一城皆陷兵围,虽说至今还没有城破的消息传来,但雁门守军各自为战,无力他顾,却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匈奴旁若无人般畅行在雁门平整的道路上,中陵,阴绾二县城池告破,一时间赤地千里,血流漂杵。
除此之外,兵祸波及六个县十七个乡,至少有五十四里垣墙倒伏,人口、物资折损无数,整郡之民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苦难当中挣扎哀嚎。
游牧的战法对农耕民族的优势在这场兵祸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北境乡里不可谓不英勇,大秦又与匈奴一样奉行全民皆兵。可在装备水平相似的情况下,除却伏击,他们连击杀几个入侵者垫背都是一种莫大的奢望,更别说像李恪这般,通过接连的算计剿灭大股游骑。
这些消息都是从句注里的逃民当中收集的,集中反应到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上,却让李恪眉头紧锁。
整场兵祸,无所不在皆是怪异。
首先是秦军表现出来的战力太弱了。三关一城据有地利之便,十五日却不曾有一地告捷。
若这是大秦边军的真实水平,他们凭什么横扫关中六国?而在不久以后,蒙恬又凭什么北击匈奴,却敌千里?
其次,匈奴的表现也太过自信。
两万骑兵不多不少,成压在三城一关,似乎除了中原繁华,他们根本就看不上北地的荒僻。
光是游散的几千人便破了两县,若是他们更实际些
李恪觉得,这当中必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所以苏角当日才会如怯战般选择坚守不出,坐等巴特带着大军叩关袭城。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呢?莫非就如方螣投奔匈奴一般,匈奴军中也有大秦的奸细,所以句注上下,才对这伙入侵者的行踪意图了如指掌?
李恪挠了挠头,放弃思考。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向被围十日,粮草绝尽的对手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架盾!前移!”
四面之围各有百盾,他们排成长排,抵肩拼盾,喊着号子,迈步向前。
“喝!喝!喝!山!”
一声山,大盾压下,形如城墙!
四面都是一样的节奏,第一排持盾,后两排持矛,二三丈长的竹矛架在盾上,队列之密,比肩继踵。
他们背后是松散的投矛手们,五枚投矛背在身后,只有一枚扛在肩头。
再后来是持猎弓,弯弓的射手们,皆是箭头冲地,松弦以待。
到处都是飞奔高喊的骑士,他们喊着:“退后者斩!弃具者斩!乱阵者刑!妄言者刑!”
“匈奴贼子箭羽用尽!你等不必担忧头上!奋力杀敌,萌子脱籍!”
“扎稳阵脚,步步为营!匈奴开始杀马了!他们粮草绝尽,兵无战力!破敌灭阵,就在当今!”
“架盾!进!”
又是一声号令,盾手们迈步而前,周而复始。
匈奴们打着马在不住缩小的包围圏中兜圈,偶有零星的箭羽射出,咬中人体,中者立扑。
李恪站在宽阔的高台上,边上是商贾、啬夫、旦、吕丁,还有保护他个人安全的辛凌和灵姬。
旦摸着遂愿抓耳挠腮:“恪,莫围了!再围下去,我的骑卒该如何冲杀?”
李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交兵十日,你的骑卒折损廿,杀敌十二,还皆是你一人杀的。你这副焦急模样,盾阵到底是碍着骑卒冲杀,还是碍着你冲杀?”
灵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旦老羞成怒,虎吼一声:“有甚区别!”
“还真是没区别”李恪嘟嘟囔囔道。
盾阵前行三百步,四面合围,结成圆形。百多游牧猬集正中,只剩下百步方寸,无处腾挪。
这时从敌阵中跑出一人,高声喊道:“布乌西帕!布乌西帕!”
李恪歪着脑袋看向吕丁。
吕丁赶紧翻译:“此人欲降。”
“投降之人对着我扬剑?你确定他不是在劝降我?”
台上众人哄然大笑。
李恪手扶护栏,对吕丁说:“让他下马,弃剑,折断弯弓。”
吕丁点了点头,高声喊道:“迪斯莫脱!赛尤矣!努美阿!”
那投降之人怒意勃发,扯着嗓子,嘀嘀咕咕喊了一堆。
吕丁又准备翻译,李恪却摆了摆手,说:“投矛,射箭,枭级曝首。”
“嗨!”
一千九百七十二人,其中盾四百,矛六百,亲卫三十,骑卒百四十二,剩下的全是装备猎弓与匈奴弯弓的步卒,总计百人。整支队伍人人配剑,盾、骑、亲卫皆着皮甲。
这就是在句注乡治一战结束,临治商人补齐缺额之后李恪手中全部的力量。
这说明临治商人的潜力已经被压榨殆尽,便是苦酒里的生产力还有富余,但能够用于战场的物料与人力却实实在在见了底。
不过李恪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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