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你心中正在奇怪,我为何会在此处。”
一间乱糟糟的工坊当中,慎行清退所有人,与李恪再一次照面,而且一照面,慎行就笑着说出了李恪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李恪那不宣于口的猜测并不是无的放矢。
慎行是为他而来。
虽说想要丰满这个猜测还需要很多填充,譬如慎行之前去了哪儿,通过什么渠道探听到他的消息,又如何准确无误找到善无,还能在李恪一筹莫展之时恰到好处地出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慎行出现在这里,还像毒贩接头似地约他偷偷见面,可想而知,故弄玄虚的九代钜子心中,应当是有了应对之策。
李恪决定顺着老头说话。
他在脸上摆出讶异,故作不解道:“我猜钜子大抵是为我而来,只是不知何以如此?”
“你不知么?”
慎行突然发起攻势,一张口,就打得李恪措手不及。
这是要摊牌的节奏么?
李恪歪着头看向慎行的老脸。
两眼微眯,皱纹堆叠,全然没有上次见面时的狼狈,仿佛出去一趟,老狐狸就修成了正果,不仅变得擅长猜度人心,就连摊牌的时间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李恪正是戴罪之身,一路之上又欠了墨家天大的人情,于情于理,除了以身相许,似乎也找不到第二个选项。
慎行只是忽略了一点,那便是今日的李恪,早已不再是那日的李恪。
他先前多次拒绝墨家,很大程度是因为在他看来,偏重将作领域的墨家无法为他在乱世来临前提供足够的助臂。
可自从得了金板遗书,这个学派在地恪心中的形象和分量就一次次刷新,事到如今,早成了他心中的首选。
这就好比瞌睡遇上枕头,毕竟先摊牌的,总是弱势!
老钜子还是急了
李恪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今年十五,正处在青少年生长发育期,所以一日要食两餐,且不食豆饭羹藿。”
慎行大概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半晌,犹豫说道:“可。”
“我穿了多年裋褐,近日才换上深衣,衣着之事,也不想着墨褐草履。”
“亦亦可。”
“武艺”李恪乘胜追击,沉吟片刻,“虽说墨剑很强,但我应当没有太多空闲从头练起,所以墨剑便不学了。”
慎行摇头苦笑:“你今年十五,便是想学,也学不了了。”
nn连捷,谈判之顺利让李恪不禁怀疑,慎行是在忽悠他。
即便他相信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价值,也相信钜子能够在墨家一言九鼎,但那毕竟是墨家的传统。
为了引进人才,传统这种敏感的东西也可以说丢就丢?
他狐疑道:“墨家诸人,如何应对?”
慎行哈哈大笑:“墨家并非食古不化之处地。如豆饭、墨褐,皆墨子当年所持,我等从之在敬,却不在墨义之列,你即便不从,亦无妨的。”
“真无妨?”
“苦身是为明志。你本就心系黎民,又何需以身试苦?”慎行摆着手,斩钉截铁道,“以我观之,你有圣人之心。”
李恪直接把这句话当成了许可他搞特殊化的士林黑话。
有圣人心者,其行必异。所以孔子可以在列国政治投机,老子可以宅图书馆一辈子不出来,管子可以开妓寮,而他也可以做一个好吃好穿的墨者。
第一阶段,双方达成共识。
慎行看着李恪,似笑非笑,脸色复杂:“恪君,你此先多番推脱,莫非就是为了这些琐碎?”
“大体上,是。”李恪老老实实回答。
慎行哑然失笑:“真是少年心性你还有何要求,一并说来!”
“剩下的只有一件。”李恪举起一根手指,同时抬起头,双目灼灼盯住慎行的眼睛,“我要做钜子。”
慎行的瞳孔猛得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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