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塔底的售票处购买了两张成人票以后,我们通过电梯直达了位于离地一百米处的大瞭望台。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今年的十二月底,刚好是耶诞节当天,离日本新春的开始——一月一日也已经不远,而一月一日至一月三日那几天在日本就相当于中国的过年,所以许多公司已经为职员批准了假期,他们也带上全家来东京塔参观游览。
周围的游客很多,所以我和凉子的耳中仍然充斥着乘坐地铁时分的嘈杂人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隐秘地交汇,恍惚之间,我仿佛听见了淋巴液在后耳深处的蜗牛管中鼓动的声响。
遥远而且微弱的声音自不知在何处的远方传来,站在平台的边缘,我静静地眺望着脚下的街景,大楼和车辆一下子缩小了不少,人类弱小的双手恍如拥有了伸手就可以将其抓起的力量。
许多与圣诞节有关的装饰品被摆放在了大展望台的中央,孩子们都围在那里,闭上双眼,如祈祷一般诉说着自己纯洁的心愿。
凉子站在我的身边远望着他们,一言不发。
“凉子……你也想要去那里吗?如果想去的话,那就去吧。叔叔会一直站在这里等待着你,直到你厌倦了人世的渴望……”
她缓慢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们要进窄门,这里不是我们应该逗留的地方……”
“对……凉子,这里还不够高。我们现在……要去东京至高无上的地方。”我轻轻地牵着身旁少女的手,仰望着已经有五分之一消失在了群山之巅的夕阳说道。
“嗯。”凉子很乖巧地答道。
每当我做决定的时候,她都不会随意插手,只是默默地认同了,像是喜欢将一切都交给大人处理的小孩子一样。
可凉子又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多种矛盾的特质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仿如明明承载着太阳的光,夜间却异常冰冷的月亮……
凉子就是这样特别的存在,所以她才能成为与任何人都不相同的作家。
要前往位于二百五十米处的特别展望台,必须在我们当下所在的大展望台排队买票。
为了前往更高的高处……
这又是作何遐想呢?
大学的时候与人探讨过尼采的哲学,放到现在则已经忘了大半,奇妙的是心里突如其来地浮现出了这样一段:
“查拉图斯特拉的眼睛看到一个青年躲开他。某日傍晚,他在围抱着那个叫做‘花斑母牛’的市镇的山中独自走过:瞧,他在路上看到这个青年靠在一棵树旁坐着,露出疲倦的眼光眺望山谷。查拉图斯特拉走近这个青年坐着的地方,抓住那棵树,如是说道:
‘如果我要用双手摇这棵树,我可能摇不动。
可是我们看不见的风,折磨它,要把它弯到哪边,就把它弯向哪边。我们被看不见的手极其厉害地弄弯和折磨。’
这个青年听到这番话,惊慌失措,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查拉图斯特拉,我正在想到他哩。’查拉图斯特拉回道:
‘你为什么对此大为震惊呢?——可是对人跟对树,道理却是一样的。
它越是想往高处和亮处升上去,它的根就越发强有力地拼命伸往地里,伸向下面,伸进黑暗里,伸进深处——伸进罪恶。’”
越是希望升往高处和亮处,便越是扎根于罪恶里……
此般强烈的光芒,喻示着同等深邃的黑暗。
善恶的均衡,形同光暗。
于检票口被检票员撕掉了特别展望台门票的小半,我们乘坐电梯开始向上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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