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南唐征楚,冯延巳这般说:“先主李昪丧师数千人,就吃不下饭,叹息十天半月,一个地道的田舍翁,怎能成就天下的大事。当今主上,数万军队在外打仗,也不放在心上,照样不停地宴乐击鞠,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
冯正中文学造诣自不必多说,政治见解和政治才干的平庸在此番话中显露无遗。
但同时,保大帝的贪图享受、政治腐败也足见一斑。
若是历史没有分岔,李莲峰更是将其父的作派发扬光大,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过,历史上建都金陵的亡国之君,多遭到后世非议。三国吴后主孙皓,“一片降幡出石头”,白棺素服,自缚出降;南朝梁武帝崇信佛,终起侯景之乱,被囚饿死于景阳楼;陈朝后主陈叔宝,金陵城破时,同宠妃张丽华藏于胭脂井中,后被隋将吊出处死。这三位末代君王,亡国起因各不相同,但却都亡于虎踞龙盘的金陵石头城。李煜也是亡于金陵的末代君王,难免要遭到后世的斥责非议。
李莲峰当然就是李煜,但现下的他唤作“李从嘉”。
李莲峰临别前终究告诉了李惟他的真名(真实身份),在李惟“惊诧”的表情中大笑着离去。
惊诧?才怪。
莲峰居士嘛,李惟怎能不知?事实上前世的他一度痴迷南唐后主的词作,很是背诵了这位“词帝”的不少词篇,顺带也了解了一番其人生平。待得人到中年,他对李后主开始有了新的观感,才比天高、命比纸薄倒也罢了,全然没有读书人的气节,尤其是对于头顶绿油油的帽子也可以忍气吞声,只为了苟延残喘。男人做到这份上,该有多憋屈,又该有多无能,该有多可恨。让深爱着你的女人受尽凌辱,孰之错?至少得抗争,唯一死而已。
倒是这位正处于迷茫失落、彷徨无助的少年郎,折服于李惟的才华,成了鞍前马后追捧崇拜的迷弟,这让李惟有点提不起厌恶之意来。
更何况,姑母周李氏的四旬华诞,贵客盈门,轰动扬州城,“罪魁祸首”正是李莲峰。
江都之行,三位皇室子弟低调而至,并无大张旗鼓,但这又怎瞒得了有心人?官场商场,各种关系原本就是盘根错节的,从江宁来的皇室子弟要到崇文巷周府赴宴这件事,在圈子里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崇文巷,周哲?何许人也。
“这个世上原没有秘密,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够守口如瓶”——古龙。
关于周哲的出身来历、人脉关系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深度挖掘出来——
周哲,字明夫,前唐天佑十年生人,籍广陵;
父周达,生子有三,长子周宗,字君太,现任江都留守;次子早殒;三子周哲,本妾生子,幼失怙恃,由长兄抚养成长。
周哲十八岁娶如皋李氏为妻,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周慧适高邮袁氏,儿子周聪就读于江都府学。
周李氏,源出赵郡李氏西祖房,与润州节度使李金全系同祖宗亲;兄长李烨,时任如皋县尉;李烨有二子,庶幼子李恒早慧,有“神童”之誉,嫡长子李惟患癔症十年,今夏不治而愈,得诗词若干,《爱莲说》被誉为“千古咏莲第一文”,是有“李爱莲”之名,新制《水调歌头.中秋月》词,江都副留守冯延鲁叹曰:“中秋词,自李惟《水调歌头》一出,余词俱废。”
李莲峰与李惟初逢于“梅园”,一见如故,颇有师友之谊,前者赴周府宴盖因后者之故也。
另,前日“寻梅文会”上李惟弹诵《水调歌头》一曲,惊艳全场,周留守家大才女周蓁蓁赞曰:“天上文曲星,人间李爱莲。”关于周、李之间的暧昧故事甚嚣尘上,各种版本皆而有之。总之,在吃瓜群众看来,李惟就应该与周蓁蓁发生些什么。郎才女貌嘛,天生一对。
当事人李惟却全然蒙在鼓里,但对何以宾客如云却是心知肚明的,皆因莲峰居士之故也。
就因为这个缘故,李惟也不好冷落了李莲峰,恰到好处的招待着。
前世的工作性质让他学会在酒桌上如鱼得水,这日,周府设宴三十席,他举杯一桌不落地敬了过去,酒量之高令人咋舌。
酒精考验是真的,但却远远称不上“海量”。一来是年青,二来也是他喝起酒来非常爽利,举杯必干,加上脸不改色,便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其实是有了五分醉意了的,席间言语较平时多了不少,又教会周菁菁学会了王菲版的“水调歌头”,更妙的是,席间李莲峰问他有无婚娶时,他看了周蓁蓁一眼,说:“婚姻乃人生头等大事,敷衍不得。缘份来了,也便水到渠成了。当然,缘份这东西不是物质,只是感觉,或在天涯,或在眼前,感觉对了,那便是缘份了。”
这番话在这个时空显然是超前的,但颇有杀伤力。尤其对周蓁蓁而言,“或在眼前”四字信息量太丰富,让她心慌慌,神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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