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豫章城约是五十里的海昏县,有名为区山的山脉拔地而起。
据说大秦一统六国之时,楚国有位姓区的大将兵败,隐遁于此地,山便因其人之姓而得名。山虽然不高,却云深雾绕,多有猛虎、花豹。因为避开了交通大道的缘故,只在山中谷地里,零星有几个村落。
这些遁世村落,往年便是税吏都不愿意来此,可今日,却被大军惊扰。
村民们的目光都投向村最里头的一处庄院。
此地原本偏僻,可耕种的熟地并不多,因此民众穷乏,唯独村子最里头这户人家,建起了庄院,甚至还起了两层楼。此时这两层楼上,有一队常服之人面色苦涩地望着正在逼进的大军。
“如何?”其中一人道。
“定然是有人出卖了相国!”另一人咬牙切齿地道:“否则这么偏僻的地方,北军如何来得这么快?”
“我是问如何应对!”前一人也暴躁地道。
“还能如何,我们个个都是深受相国之恩,难道还能弃相国不顾?”前一人呸地吐了口口水,“唯死战罢了。”
“蠢货!”前一人忍不住骂道:“你死战就能保全相国性命?”
“那依你之言怎么办,难道投降相国的性命就能保全?”后一人反问。
两人都是怒气冲冲,问到这里,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走到了死路之中。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保不住他们口中的相国性命。
就在此时,却听到楼下有人走了上来,两人齐齐回头怒视此人,此人拱手道:“周吴二校尉,相国有召。”
这二人对望了一眼,收住怒意,长长叹了口气。
“沈贤弟,相国情形如何?”他们一边随着那人走下楼一边问道。
那姓沈者摇了摇头,黯然道:“相国还是老样子,虽然勉强可以说话,却仍然无法动弹。”
这楼原本很小,因此只是走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楼下正屋,一进阴暗的屋中,看到躺在榻上的董伯予,周、吴二人面上就浮出难过之色。
此时的董伯予,不仅仅是形容枯槁,须发已经失去了光泽,更重要的是,他的半边脸浮肿,甚至口涎自嘴角频频流出,需要使女不停为他擦拭。
毕竟这位老先生,业已年近八十。他与当初五贤中的郦伏生齐名于稷下,两个人的年纪也相当,郦伏生都死在铜宫之中十余年了。
“外头情形如何?”董伯予含糊地问道:“我听到外头有动静。”
“是乡人喧闹,相国只管放心。”吴姓校尉道。
“是大军来了吧”董伯予对于他的话语却并不相信,依旧用那不清楚的口吻道:“遣一人出去,告诉他们我在此处,让他们勿要扰民赵和是个爱民的,但底下的人,却未必能如他一般有远虑。”
“相国”
“去做。”董伯予催促道。
吴、周二人仍是不忍,董伯予只能命令那姓沈之人道:“劲夫,你去,照做。”
那姓沈之人避开吴、周二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低头又出了门。
“让士卒都不必抵抗,此时抵抗有何意义?你们随在我身边,向来遵守军纪,赵和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你们愿意,在他手下从军,比起在我手下可要快活得多,毕竟他总是嬴。”
董伯予说到此处,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
如其所言,赵和总是嬴。当初在咸阳城内是如此,如今在江南三郡同样是如此。
“相国,我等决不为赵逆效力!”吴周二人道:“我等愿意保着相国杀出去,定不令相国受逆贼之辱!”
董伯予艰难地摇了摇头,苦涩地笑道:“赵逆此处没有旁人,倒是可以说与你们听了,你们口中的赵逆,才是真正的烈武帝嫡孙,故太子胜遗孤啊!”
吴周二人愕然对望,觉得董伯予是不是病得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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