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演嘴角一扬,说不上是笑是怒,只是朝威南城瞥了一眼,竟似癫狂,仿佛在告诉城内的仲室绍拙:“这怪不得我!你休怨我!”
仲室绍拙望了望仍是奋勇拼杀的敌人,总算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顽强,敢情援军就在左近啊!
可惜了!仲室绍拙不禁长叹一声,再有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好,威南城必然握于我手,可是城外援军怕是须臾可至了,委实可惜!
“统领,高将军催促甚急,万望统领隐忍为上!”
“罢了,撤军!”仲室绍拙万般无奈,只好下令撤军,“便宜鲜卑走狗了!”
“敌人援军已到,撤军!撤军!”
不知哪个长舌的人在阵后率先喊了起来,整个镇北牙营大军都知道情势危急,此刻东门尚在控制之中,还有生路,稍有怠慢,万一被敌人援军堵了门,那便是在劫难逃了!
这厢撤军将令一下,便早有人拔腿便跑!
“不得乱我军伍!”
“敢乱军伍者斩!”
仲室绍拙眼见大军混乱,心中惊恐万分,此刻还与那如狼似虎的敌人接着阵呐!但他越是呼喝,大军反而越是混乱,眨眼之间,逃散之势便从后军传到了前军!
所谓兵败如山倒,正是每个为将者最怕的事情!任何强军都不例外!
“什么情况!?”正待以身殉城,却眼见敌人如潮退去,朔朗不禁莫名其妙!
“好像是咱们援军到了!”
“哪来的援军?”
“是不是都统回师了?”
“愣着干什么!”便听司马白一声大喝,“还不追敌!”
由死到生浑然转了个圈儿,此刻无人不是兴奋至极,士气达到顶峰,阵后的铮锣更是喜极而泣,“杀贼啊!杀贼!”
形势急转直下,稳操胜券的镇北牙营顿时兵败如山倒,被身后抚辽镇军一路衔尾追杀,而东城门口更是被高句丽溃兵堵的水泄不通。
原来不知是谁人办的好事,偌大城门竟只开了小小一个缝隙,仅融三两人并肩而过,城门机关竟偏偏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损坏了,怎么也打不开来!
仲室绍拙不禁大骂高成演,既然要撤军,为何不将城门大开,这个高成演,仗不能打,连城门也看不好么?!
“给统领让路!”
亲随再也顾不得什么军心士气,竟自抽刀挥砍起拥堵将士。
高句丽士卒摄于上官积威不敢反抗,但对于周遭袍泽,却谁也对谁不客气,将军都是逃命要紧,谁还在乎什么袍泽之情?
大门仅有那么宽,谁落在后面岂不是要给人当俘虏的!这下弄的乱上加乱,军心彻底崩溃!
“不要乱!不要乱!”
军心散了,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半点作用,仲室绍拙看的心头滴血,几乎要抽刀抹了脖子!
他心中哀嚎,这是镇北牙营的老底子啊!堂堂镇北牙营,纵横辽东十数载的大高句丽精锐,要尽丧于此了!
“统领,先出城门再说罢!高将军都已经撤了!”亲随架住仲室绍拙,拼命朝城门挤出去,忽然觉的一阵宽畅,总算是挤出了城门。
仲室绍拙满腔悲愤朝门内望了最后一眼,只见大片大片的将士已然跪倒在地,司马白所部终于是杀到了东城门,军心尽丧的镇北牙营将士,也只有投降可选了!
但事到如今,仲室绍拙也顾不上仍陷在城中的大军,被几个亲随拥簇着,没命的便逃之夭夭!
奔逃数里,仲室绍拙忽然勒住马,朝身后眺望。他此刻正好停在一处高岗上,放眼望去,威南城周遭空空荡荡,别说援军,怕是连个路人也没有!
“敌人援军究竟在哪?!”仲室绍拙目瞪口呆,朝身边人问道。
几个亲随也是面面相觑,纷纷摊手道:“令兵说高将军亲口传的军情啊!”
“没错!是高将军亲口说的!”
“高将军不会看错了吧?!”
“啊!”仲室绍拙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注!
他猜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便是高成演谎报军情,故意陷镇北牙营于死地!
至于高成演为何这样做,仲室绍拙不怕把高成演朝最肮脏最龌龊里怀疑,这个堂堂王族重将宁可镇北牙营全军覆没,也要掩过他自己前后两败的丑事!
“畜生!”仲室绍拙仰天长啸,“误我!误军!误国!”
注:咸康四年五月,上战于威南,诛镇北牙营。
——《晋书·帝纪十一·武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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