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爷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叠银票,端起酒杯狠狠滋了一口,接下来就只管拈起筷子夹莱喝酒,却不肯伸手去拿。
桌上的银票是簪花银庄通行整个大殷的不记名现票,五十两一张,看样子这一叠应该是十张。
这家银庄的大东家是惜错楼。惜错楼是天下最大的商行,他家的银票自然比真金白银还真。
但是这银票烫手。
刘三爷是伽南城的老住户,他眼下这个狱卒的职业是祖传的——桌上的这些废纸是要他耍点手段弄死半个月前才关到大牢里的一个人。
有命挣没命花,这银票可不就是废纸!
眼见着刘三爷转眼工夫就灌了自己三四杯酒,对面的人有些急了,伸手把那叠废纸又往他这边推了推,还附带给了他一个意味很明显的眼神。
这小子是被官帽压傻了!刘三爷放下筷子抹去胡子上的残酒,慢腾腾起身往外走:
“县丞大人,这事老刘干不了,我手下这班兄弟也没人敢干,你还是让前几天来的那位军爷自己动手吧!”
开玩笑,牢里那人可是任府少爷从小到大的玩伴!
上次那位少爷直接在几百人眼皮底下把县令戳了个透心儿凉,城门口至今都没看到贴过通辑令!
城里只要是住了五代以上的老住户,谁不知道这伽南城百多年前还是任家的封地。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咧!
牢里那个胖子的爷爷以前就是任府的家臣,弄死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能活过几个晚上,这朱家小子看上去挺精明的,人家给个不入品的县丞就傻掉了——唉!
刘三爷摇头感叹了一路,顶着寒风往家走,一路上酒意上涌,被风一吹,不但没清醒些,反倒撑着一堵院墙吐了起来。
正有些头重脚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刘爷爷!”
这一声突如其来,当时就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向前跳出一步,这才稳住脚跟转身回头去看。
叫他的是个熟人。
刘三爷知道她的来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是小翠啊,这大晚上的怎么还不去歇着——不是老刘我不帮忙,实在是帮不上哇!”
“事我倒是帮你打听清楚了,边军来了一位军爷,还带着一个道人,是这俩压着上边定下来的案子——这俩人如今一直住在县衙,盯得很紧。”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瞪着眼睛四周看了一圈,这才放低声音继续说:“这事难了,今天有人让我下黑手,你赶紧想想别的办法!”
完了,粘锅了!刘三爷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这最后一段不该说的,这话一抖擞出来就出了明哲保身的界了!唉,喝酒误事哇!
这种事粘上了就得找正方向,不能再两边打哈哈。
刘三爷又轻轻拍了几下额头,给出了一个主意:“小翠,你赶紧去梅山村,我有个朋友一月前在那边见过任家少爷——你找他才是正道!”
积年老狱卒刘三爷给出了方向,于是任平生第二天就在岛上见到了刘记牛肉的老板娘小翠。
小翠用很稳定的声音把事情的前后过程说完,之后才开始轻声抽泣,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事情当然不用说,任平生马上就带着她回了梅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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