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岬是第二天下午。从公园分开后,岬并没有来过日本少年队下榻的宾馆,露华也没有贸然地给他家里打电话——片桐倒是留了号码给她,他自己的手机被他扔球衣时给摔碎了。
露华来到片桐的房间索要资料并提问时,看着房间中的固定电话一个接一个响起,片桐淡定地接起,慢悠悠地问好,再挨个回复“手机坏了走不开”。实际上——片桐一手夹香烟一手捏着电视遥控器,大模大样地瘫坐在长沙发里,桌上还有酒店赠送的奶酪和红酒,让露华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逃避应酬的。
露华边调整时差,边熬了个通宵,看完了全部的比赛光碟,各国小球员名字记住了不少,却仍觉得脑中空空。参赛国共有12个,就像现在这支日本少年队一样,选手们来自天南海北,大部分人此前从来没有互相合作过,如果不能亲眼看到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训练场景,实在很难想象真正踢比赛时,会是什么样子。
她跟片桐打了招呼,看看时间,叼着一大块长面包,乘上巴士去了岬的学校。如果他方便,她想约他一起去法国队的训练基地参观——作为教练和作为选手,对足球员的观察角度是不同的,三年未见,露华也很想知道岬究竟成长了多少。
晃晃悠悠换了两趟车,来到巴黎唯一的日语中学门前,为防止自己被认作学生,露华又戴上了太阳眼镜。她靠着校门拐角处的一棵大梧桐,百无聊赖地等待放学铃声响起,突然想起了路德每每来学校接她的样子。
身着休闲西装、戴着墨镜、开着颜色低调的跑车,这是路德的标配。岁月似乎不曾在他面上留下痕迹,总是带着爽朗的微笑,路德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却一直潇洒又迷人。
她问过他,总是戴着墨镜,是因为看上去很酷很特别吗?路德笑着回答,一来为了遮光,作为司机和保镖必须保证最优视野;二来是为了遮掩表情,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表情管理不到位的时候,挡住眼睛能够有效防止别人看穿你在想什么。
遇到不方便带墨镜的场合时,戴副眼镜也有效。路德说。
如今,她越来越像路德了。露华出神地想着,究竟是她在无意地模仿他呢,还是路德在有意地引导她的行为呢?还是二者都有呢?
“岬君,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发问的是一个长有一头亚麻色头发的柳眉女生,她日文名叫早川淳美,性格活泼爽朗,与岬同是三年级生,在这所人数不多的双语学校中非常受欢迎。学校里并没有足球队,但岬每次参加比赛时,她就会自发地组织一大帮朋友去替他加油,久而久之,竟然有发展成为球迷俱乐部的趋势。
岬收回注视着窗外的目光,从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校门,但整个上午,他仍忍不住频频向外望去,他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露华喜欢坐在窗边的位置了。岬看着淳美,笑着点点头:“我在等一个朋友。”
“又是哪支足球队的吗?”另一个姓远藤、个子高高的混血卷发男孩从后排敲敲桌子,大声说,“还是从卡尔卡松堡追过来的女簇拥?搞不懂你,明明有条件又有本事,干嘛不去踢职业足球呢?球星们都超有钱的!”
淳美微微一撇嘴唇,眨着眼睛说:“岬君今后是要回国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家一样,可以直接定居在这里呀?”
“喂,定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么?我——”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岬赶紧打岔,拎着他的书包准备到校门前去等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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