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四平狠狠地瞪了短发女领导一眼。女领导马上缩回了脖子。

孙四平回头看着韩门。“视频不比围墙，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

“自以为是！”

“还有什么比帮着医院省钱更让人高兴的事呢？视频制作不便宜！更别提自媒体宣传了。”

众人笑。孙四平黑着脸不吱声。韩门接着说：

“下面我说说当天的活动安排，请各位仔细听好了。每个人都有活干！”

领导们都兴奋地看着韩门。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这次院庆既然我是筹备组组长，当然我就会有那么一点私心。”

众人吃惊。孙四平也转过脸来看着韩门。

“一点点……私心。我是MBA，目前在做一个课题，研究方向是中国大型综合性医院的商业运作模式。这个课题得到了很多关注……”

“赞助。”孙四平补刀。

韩门看了一眼孙四平。

“两个字——赞助，不是关注。”孙四平继续说，“你是MBA，你懂的。做学术研究有人赞助不是坏事啊。就是别忘了在文章发布的时候声明自己的研究是由某某某赞助的就OK了。”

“这个课题得到了很多——赞助。”

“这就对了。扭扭捏捏的！”

“既有国内的资金，也有国外的资金。说明这个课题的确是个热点，也是个空白。”

“国外资金占了百分之九十。”孙四平再次补刀。

“嗯？”

“错了。应该说国外资金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好事！国外金主不会对研究指手画脚。”

“国外资金的确占了……基本是国外资金赞助的。”韩门欲言又止。

“这样你韩院长的这个课题含金量就高了。国内资助的容易捣糨糊。”

“偏见！哈哈，孙院长偏见了！这样不好。这么多人听着呢。”

“你继续说。”

“所以，在这次院庆上，除了很多学术研讨会，我也会安排一个商业研讨会。大家都知道我们医院和全球最大的几个医疗器械公司有很好的合作。我这次就请了四家最大的公司，就是大家俗称的东南西北……”

孙四平皱起了眉头。“东盛，南……南尔森？”

韩门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接茬，而是耐心地等着孙四平继续说。

“西子，还有北极……北极什么通？”

“朗通。北极朗通。我请了他们的CEO在院庆那天齐聚油醋街，参加我们的高峰论坛。”

“谁出钱？”

“哈哈哈哈！孙院长，还是那句话，我不动医院的一分钱，所以才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你小心烧了自己的屁股！”

“晓得了。那些CEO不会白来！我会带他们参观医院，让他们更了解中国大型医院的运作模式。这些老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一个个踊跃地确认一定会参加！”

屋里的领导们雀跃了起来。

“好！多沟通么。尤其是美国佬，是要多看看中国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了。瞎搞！”

“是啊！什么盗窃知识产权，根本不懂我们的实际情况。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看！”

“美国从上个世纪就开始盗窃别国的知识产权了！什么人啊你说。”

“韩院长，你让这些CEO看看我们自己的知识产权！”

“对！”

“说起这个，我听说我们现在用的送饭车就是千马后勤自己研发的。病人反响可好了，说饭菜送到手里还很烫，简直拿不上手呢。这事看着简单，可也是原研啊！”

“对！还有……”

孙四平大喝一声：“行啦！”

众人这才住嘴。孙四平的目光转向韩门。

“这些CEO来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韩门微微一笑。“孙院长，能否容我暂时保密？不过我保证，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大礼包！”

“这些老外一个个比猴还精，否则怎么能做CEO？你还想从他们身上刮一层油？”

“这次我准备了一口锅，让他们一个个下锅熬完身上的油才回去。”

“哈哈哈哈！听上去很痛快。这些资本家是得定时收拾收拾。那我拭目以待！”

“到时候孙院长我请你接见一下那些CEO。让他们感觉好一点，油水也好多熬出来一点！”

众人大笑。

“再说吧！难怪你小子不肯出席我的欢迎晚宴！”孙四平终于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我要招待那些CEO的，不好意思！我们也吃一顿，不过标准低，国际接轨！”

仓里满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宽大而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后面看电视。

……

仓里满双手合十，用指尖顶着自己的下巴，双眼定央央地看着电视屏幕。

前台女孩带着高明来到了小美的工位前。

“小美姐，高总来了。”

小美抬头看见了高明。她莞尔一笑，然后站起身来。

“高总！”

前台女孩转身离去。高明和小美握手。

“我和仓总约在2点。他在吗？”

“在的！”

“那就好。我是怕……”

小美大笑。“哈哈哈！看你说的高总！我们仓总也不会一直不见你啊！请跟我来。”

“等等！”

“哎？”

“我和万总先打个招呼吧？”

“嗯！讲究！不过万总不在呢。”

街对面的油醋街医院呼吸科主任办公室里，薛青正对着万国抱怨着。

“你们家郭美歌就是被宠坏了！”

万国笑了。“怎么就宠坏了啊？你是骂我呢吧薛主任！”

“你问她自己！”

万国看向郭美歌。

“上次约好时间我带着Jojo来见主任。结果徐总却半途闯进来捣糨糊！”郭美歌不服气。

薛青马上堵住郭美歌。“什么捣糨糊！明明有要紧事商量好吧。”

万国却皱起了眉头。“徐总？东盛的徐东？”

郭美歌点头。“是咯。”

万国想了一想，貌似听出了什么名堂。

“美歌，让我和主任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郭美歌一愣。她随即又喜笑颜开地看着薛青。

“主任您口中留情啊！我走了！”

“我留情才怪呢！”

郭美歌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转身开门走去了。万国看着薛青，一秒，两秒，三秒……

“干嘛？”薛青问道。

“徐东在运作你调到四母医院的事？”

“你什么都知道！”

“你要当心。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徐东好像在故意传播消息。我怕你被人利用。”

“啊？我有什么好利用的啊？”

“你心里有所求就有可能被人利用。你怎么不先和我说啊？”

“说什么？”

“你想调走自立门户。你应该先和我说。你和谁说了？”

“李云鹤。”

“他？”万国的眉头扭得更紧了。

“很久了。还是去年底，不，今年初的时候说起的。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事。”

万国把身子靠向椅背。他摸者自己的右脸，琢磨着什么。

“你别管了万国。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会当心的，嗯？”

“徐东，他蛮拼的么。你了解他吗老同学？”

“他特地找我谈了一次。就是把你们郭美歌惹毛的那一次。他说他现在事业遇到了危机，如果不马上拿出点名堂来就要走人了。而且这次一走就真的要离开这个圈子了。他不甘心。”

“所以他把你弄到四母医院做科主任，然后帮他做事？”

“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没答应他。”

“看来他这个人倒真的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啊。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大的风险吗？”

“你是说他，还是我？”

“都是。”

薛青的眼睛里顿时涌出三个大字——别吓我！

高明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他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的仓里满，耐心地等待着。

……

高明抬眼看大雪鹰。仓里满终于按灭了电视机。高明见状马上收回了目光。

“你怎么看，高总？”仓里满问道。

高明学仓里满的腔调说：“美国佬，没礼貌！”

“哈哈哈哈！你油腔滑调！学我说话！”

“仓总说得有道理么！老外的确蛮过分的。我们那个Williams……”

仓里满伸手止住了他。“你别出卖你的老板。他毕竟是付你工资的，是你的东家。”

“我们Williams想邀请仓总您在圣诞节那天和他聚一聚。”

“哦？”

“他说他会预定上海滩最好的圣诞大餐恭候仓总的光临。”

“终于学会点做人的道理了？还是，被华尔街的那篇文章吓坏了？”

“这个……仓总就自己问他吧。我不好说。”

“嗯。这就对了，你不应该说。那，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仓总你既然已经出手，就和他谈谈么。你也听听他的价码，然后再看要不要出第二招。”

“哦？你认为华尔街的文章是我干的？而且我还有第二招？”

“仓总，我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的人了好吧。”

“好吧。你先让我知道在哪里吃圣诞大餐我再决定去不去。”

“Good.我会亲自安排，地点，绝对会满足仓总的要求。”

“我不信你能猜到我想去哪里。”

“仓总小看我了。没这点本事我还真不敢开口邀请仓总！”

“你已经赢了一大半，因为我的好奇心突然被你吊了起来！”

“我的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

仓里满扬起了眉毛。“嗯？”

高明指着仓里满身后的大雪鹰。“它。”

“哦。我养的。一不小心养得太大了反过来攻击我。结果被我制成了标本。”

“你，没有一点怜悯？毕竟是你自己养大的。”

“它攻击我！差点把我眼珠子啄瞎了！”仓里满突然提高的嗓门让高明住嘴了，“当然，事后我也伤心。所以就做成了标本天天看，假装它还活着。”

高明苦笑了一下。他低下头作势琢磨着要想说的话。仓里满注视着他。

“这样看来如果有谁冒犯了仓总，那仓总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我说对了吗？”

“谁？”

“我知道Paul曾经爬进了千马医疗的仓库，而且还亲自点了你们的库存，拍了照。”

“你说什么！”仓里满突然失措。

“我就说这些。当然啦，我也只是听说。毕竟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朗飞这家公司。”

仓里满还没醒悟过来。“爬进仓库！我的仓库！”

“从仓库的天窗进去的。你也知道，Paul擅长爬山。他有全套装备。爬仓库不难。”

“你想说什么！”

“就像这只老鹰，Paul也侵犯了你，你的地盘。所以……你把Paul也制成了标本？”

仓里满把身子靠向椅背，开始摸下巴。

“如果我知道Paul干了这事，我还真的会灭了他！”

“Alright!好吧，我就当做你不知道这事仓老板！”

“你在要挟我？你就不怕我把你也做成标本挂在墙上！”

“你不会。再说，知道Paul爬进千马仓库拍库存这件事的人，不止我一个。”

“说吧，你要什么？”

“很简单。我只要你仓总知道Paul手里有真材实料就可以了。有图有真相！”

“你……是在帮我？”

“作为对仓老板安排和我见面的感谢，我提供这些事实。至于怎么用，仓老板自己想吧。”

这时传来敲门声。稍顿，万国走了进来。高明见状马上起身离座。

“万总！”

“啊，高总！第一次来仓总的办公室吧？”

“是啊！朗飞和千马合作了二十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能坐在仓总办公室里谈事的朗飞员工啊？哈哈哈哈！”

“好事！谈完了？”

仓里满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高总是邀请我参加圣诞节大餐。他们威廉姆斯请客。”

“哦哟，那可难得！不过我提醒你高总，地方一定要选好。否则仓总即使答应你去参加，如果到时候地方选得不合他胃口他会拂袖而去的！他不会给你面子的！”

“我懂。仓总，我懂的。比如，仓总是更在乎地点呢，还是更在乎会看见什么——人？”

仓里满和万国都一愣。高明意味深长地面带微笑看着仓里满——一秒，两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