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里满办公室。
杨高南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说:
“李老爷子首先离开了包房。现在是陆院长,薛主任和徐东在包房里。”
仓里满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是不用往包房里送水吗?”
“不用。要让他们知道我仓里满对他们那些叽叽歪歪的事根本不感兴趣。”
“郭美歌和胡晓丽也已经从15楼下来了。”石龙岗说。
“你们俩也可以走了。”仓里满嘀咕了一句。
“我?”石龙岗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你们俩。”
杨高南马上起身离座。石龙岗却貌似还有话说。
“Lehman,我,我想回一次磊矶村。我拿探亲假。我……”
杨高南暗暗摇头,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你也要回村里探亲?”仓里满貌似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石龙岗。
“嗯?什么也要?”
此话一出,石龙岗突然醒悟似地扭头看杨高南。杨高南避开了他的目光。
“高南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要回去探亲。我同意了。怎么今天你也想探亲?”
“哦,我,我不知道高南也要探亲啊!”
“你们两个不可以同时离开,这是规矩。而且现在油醋街正忙着准备院庆,所以你……”
“我只需要几天而已。”
“开什么玩笑!探亲才几天你探个头啊探!我来做主,这次就高南回去,你下次!”
“我……”
“别说了!高南这次回去还带着我的任务。就这样。你们俩走吧!”
“什么任务?”
仓里满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难道我还要给你汇报是什么任务!”
“我是想万一我也可以完成你的任务……”
杨高南扯了扯石龙岗。石龙岗挣脱,然后满脸怒气地看着杨高南。小美走过去打开了门。
“走吧!”
石龙岗怒气冲冲地大步往外走。杨高南紧紧跟上。小美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不像话!”
小美回到了座位上。没人吱声,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被他一弄我把重要的事忘了。”仓里满说。
“什么事?”万国问。
“你们手里朗飞的股票。”
“怎么?”
“一直没卖吧?”
万国和小美互相看了看。
“没卖啊!我不知道小美,还有高南,龙岗他们,反正我一直没卖。”
“我也没卖。”小美说。
“那就现在卖了吧!”
小美一愣。“哎?”
“你去美国转了一圈,然后回来告诉我们要把朗飞的股票卖了?”
“呵呵呵呵,我们的万医生啊,脑子转得就是快。”
“那我卖。”万国说。
“我都不知道怎么卖。”小美看着仓里满,“是美国股票啊,我怎么卖?不懂。”
“让万医生教你。越快卖越好,听见没?如果不听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你别吓她!对了小美,你现在去追上高南和龙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一下。”
“好!”
小美收起电脑和纸笔就往外走。她边走还边回头和万国说话。
“记着来教我卖掉股票哦万总!”
万国微笑挥手表示不会忘。
油醋街一号饭庄。
包房里。徐东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我们就不喝水了吧!”
“无所谓。没有人进来反而好。”陆院长说。
“两位,我们东盛对收购你们手里的产品很感兴趣。这个我可以担保。”
薛主任马上纠正。“不是我们手里的产品。是李老爷子的。”
“老爷子可真行,居然在桐县有那么一个秘密工厂!”陆院长眼里闪闪发亮。
“两位,其实在国外像老爷子这样把学术研究成果转化成商业价值的人比比皆是。”
“嗯。这倒也是。现在看来国内也接轨啦!”
“老爷子能让我们东盛接触他的商业核心,来换取陆院长您给薛主任的机会,那真是……”
“让人感动!”
薛主任深情地看着陆院长。“谢谢你老同学!”
“你得谢老爷子!今年刚过完年我去他家里吃饭,谈起我们医院蒋主任的事……”
“就是你们四母医院呼吸科的科主任?呵呵,那人……”徐东冷笑着说。
“嗯。那天我稍微和老爷子谈了谈蒋主任的事,老爷子马上就意识到蒋主任可能要被调查。没过几分钟老爷子就把薛主任你的事提出来了。他和我说薛主任的学术地位已经在国际上有影响了,然而在油醋街医院这种如狼似虎的地方一直被压着做行政副主任太可惜了。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很让人感动?”
“你陆院长马上能接老爷子的翎子也让人感动好吧!”
“蒋主任到底犯了什么事啊?”薛青好奇地问。
“这个呢老同学你还是别问了。否则你心里会不舒服的。”
“是啊薛主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蒋主任的故事那也得等我离开后你和陆院长私聊。”
“说什么哪徐总?搞得你好像不知道这个故事似的。”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和薛主任开个玩笑吗?”
薛青皱了皱眉。“哎!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慌。”
“老同学你就是太老实。你这学术地位放在谁身上都会上一个台阶啊!你可惜了。”
“而且现在有老爷子在帮你运作,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我是说那个蒋主任,我有点……”薛青难以言表。
“有点什么?他的问题严重了,连我都管不了。他离开四母医院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那他的科室是不是也被弄得一团糟呀?我过去会不会被整惨了哇?”
“哈哈哈哈!”
“薛主任多虑了!你不是有你这个老同学在四母医院做院长呢吗!是一把手哦!”
“哦,哦哦!那就先打声招呼啊老同学!到时候你得罩着我呢。”
“不客气。哈哈哈哈!”
“陆院长这是有感觉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盘棋你下得好啊!哎唉,你怎么说要离开东盛了啊?”
“所以我要绝地反击么!在我被赶走前把桐县的这个收购项目做成,那就完美了!”
“来!”
陆院长在桌上找喝的想做一个干杯的动作,没想到桌上什么也没有。
“这连一个杯子也没有!哈哈哈哈!”
“我们以手做杯,干了吧!”
徐东说着用右手做了个杯子的形状,举到了空中。陆院长和薛主任如法炮制。三人都起身。
“干!”
“干!”
“干!”
仓里满办公室。
仓里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现在看韩门的办公室,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万国站在吧台前倒了一杯水。“怎么不一样了?”
“居然有种亲切感。”
万国拿着水杯走了过来。“你自己也说韩门是一个能让对手瞬间放下警惕的人。你显然正在放下警惕。”
“也许是我自愿放下警惕的。”
万国喝了一口水。
“没想到的是,万医生,你的警惕性却在逐渐上升。”仓里满幽幽地说了一句。
万国看了一眼一直看着窗外的仓里满。“警惕你?”
“你倒也不含糊。”
“你知道我对韩门不感兴趣。所以你说警惕,那一定是说警惕你了。”
“我知道章颐一直在你耳边叽叽歪歪。这个人,其他没什么,就是执着。执着得可怕!”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如果你这次的判断力出错,那将是毁灭性的。你,我,韩门,所有的人,都得完。”
万国干脆走到了仓里满身边。他也看着窗外。“我说了我对韩门不感兴趣。”
“那你对我感兴趣吗?
“感兴趣。我不想你毁灭。”
“嚯!我真荣幸!”
“我还对忻怡感兴趣。我也不想她毁灭。”
“你真博爱。”
“所以,接下去我要做的事,请你别见怪。”
仓里满转过身来。“我们来假设一下吧。因为我实在好奇。”他从万国手里抢过水杯,然后咕噜噜地几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哎!口渴!”
他把手里的空水杯递给万国。万国微笑着接了过来。
“还要吗?”
“算啦!不要了。我可不想伤到你无比高傲的心脏。”
仓里满踱步到办公桌后坐下。万国走到吧台前放下了空水杯,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说吧!”万国说。
“让我们假设如果磊矶村山里摔死人的事真的是我做的,那么你会,嗯,当然会……
仓里满用手比划着,貌似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当然会千方百计让忻怡离你远一点吗?”万国一语点穿。
“对!这个问题貌似多余。”
“你说呢?我会让我的老同学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一起吗?”
“哈哈哈哈!也不用说什么杀人不眨眼之类。”
“如果Paul之死和你有关——注意,我说的是和你有关,也就是不管是你亲自操作的还是你事先知道有这件事而没有阻拦,都是和你有关——那么我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12年前陶子的失踪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被章颐洗脑啦万医生!”
“还是那句话,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好吧。另一个假设,如果Paul的事不是我干的呢?或者用你的话说和我无关呢?”
“你还是问我会不会让忻怡离开你?”
“嗯。我现在就关心这个。”
万国忍不住“哼”地一下笑出声来。他看着仓里满,仓里满装傻。万国站起身来开始踱步。
“如果那样的话,或者说如果根本没有磊矶村那件事,那么你也不可能认识忻怡。”
“哦?听起来很有哲理呢。怎么说?”
“回想起来也正是在Paul出事之后你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什么不正常?”
“不用我点穿。”
“总之,你又开始布局了。而这次布局完全是为了你能随时脱身而走。你……”
“过分!”
“别打断!你不要低估我的智商。因为那会是对我的侮辱。”
“呵呵,你倒也学会了几句《教父》里的台词。”
“对。我承认我不知道你看《教父》看了二十年而忻怡在一天之内就知道了,这是我……”
“你什么?”
“我对你不够用心。”
“我谢谢你万医生!”
“这也正是你一直喊我万医生的原因。你一直在提醒自己我们之间的距离。”
“哈!是我提醒我自己?还是你一直在努力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
“有意思吗?”
万国停下脚步盯着仓里满。仓里满软了下去,慢慢地把身子靠向椅背。
“忻怡教授都和你说了什么?关于我。”
“还没有。我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来客观地分析你。我给她时间,我不急。”
“我急。”
“你急也没用。所以,如果没有Paul的事,你也不会乱——居然又开始拖地了!”
“手痒而已。”
“你的心智乱了,想回到从前的日子重新来过。所以你才在办公室里拖地。”
“这是忻怡教授说的?”
“我们别扯远了。还是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如果没有Paul的事,你也不会不正常,所以我也不会请忻怡过来,你也不会认识忻怡,也就不存在我会不会让忻怡离你远一点的问题。”
“呵呵,逻辑缜密啊!”
“我知道你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你这是诡辩!其实你的推理是首先假设我有不正常的行为,然后又假设我的不正常是因为Paul的事引起的。有这样推理的吗?那个章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脑子?不对,他可能还不及你。”
说着,仓里满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走到万国身边,盯着他的双眼。
“我真的不知道,万医生,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不敬?你一定说我是杀人犯?”
“我会让事实说话。为了忻怡。”
“为了忻怡。呵呵……我问过你,你说她不是你的女人。”
仓里满回到椅子里坐下。屋里安静了下来。万国也踱到了自己的椅子里坐下。
“说正事吧。”
“朗飞可能要对千马下手了。”
“嗯。”
“也是预料中的事。不过……”
“不过时机不对。”
“嗯。现在谁也不知道Williams什么时候来上海。你知道吗?”
“不知道。听说Williams已经安静了蛮久了。”
“如果他们现在动手,我们很尴尬。”
“我知道。你原来的时间表是在明年院庆的时候和朗飞摊牌的。”
“现在看来Williams是被我们逼急了,所以不管不顾要马上干掉我们,不计后果。”
“也难怪。他已经连续两个季度业绩很难看了么。”
“你说要不我们松一松?”
“进点货?”
“嗯。其实进多少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Williams一个说法混过最后一个季度就行。”
“让他说中国的经销商终于解决了难题所以又开始进货了?”
“也不对。那样一来他以后干掉我们不是又圆不了故事了么?”
“对啊!所以我们不能松。”
“那就只有华山一条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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