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里满还在韩门的办公室里和他聊着。
“东南西北那四家,都是带头的,先要稳住。”
“你注意一下这几天圈子里的消息。”韩门说。
“什么圈子?”
“西安会上柴非帮每个参会者建的朋友圈啊!叫‘聊医疗’。你不也加入了吗?”
“哦。那个圈子。我是被柴非拖进去的。”
“她有很大的野心呢,要把这个圈子弄成医疗器械新媒体第一平台。”
仓里满掏出手机滑拉了起来。韩门继续说:
“最近她会发一篇对我的采访。”
“发到圈子里?”
“对。这次采访我就会非常明确地指出我们的目标。上次西安会上还没讲清楚。”
“打老外?”
“打老外。我觉得这三个字非常好,通俗,明确,还朗朗上口。”
“可你采访里不能说打老外啊!反正你擅长这个,包装一下。”
“我当然不会说打老外这三个字。你以为我还是大杨浦芋艿头啊那么粗鲁?”
“芋艿头?上次你不是说大杨浦毛豆吗?”
“我是毛豆的手下。我叫芋艿头。”
“呵呵,也对。芋艿头只好做毛豆的手下了,那么糯。”
“柴非在弄,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推到群里。推出后我就看东南西北怎么跟了。”
“你是说——柴非?”仓里满突然放下手机,诡异地看着韩门问。
“柴非。”韩门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句。
“柴非?”
“你在说什么!”韩门有点恼了。
“柴非,柴非……”
“你怎么像神经病一样的!柴非怎么了?有问题吗?”
“本来没问题。可是如果把柴非这两个字和韩门这两个字合在一起……”
某一天,仓里满坐在宽大的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捧着《教父》。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在阅读,而是用他的金笔在这本书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在写着什么。他已经写下了“韩门”两个字,然后在下面又写下了“柴非”。他手里拿着金笔抵着下巴,盯着这四个字看,貌似要看出字眼里的秘密。
他的脑海里响着柴非的声音:“比如?”
然后是陈真的声音:“比如,权钱交易,通过不正当竞争,赢得市场,并置对手于死地。”
柴非的声音:“有吗?仓总?有吗仓总有吗仓总仓总仓总总总总……”
在柴非说话的回音声中,仓里满用笔在“柴”和“门”之间画了一条线把两个字连了起来。他继续思考着。
又是柴非的声音:“有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巧合,可事实上是命中注定。这个你信吗仓总?”
仓里满自己的声音:“我信。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巧合之说。你认为是巧合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背后的策划。”
想到这儿,仓里满在“非”字上加了一个“户”字头。“非”变成了“扉”。他得意地咧嘴笑了。
柴非的声音:“说得好极了!”
仓里满的声音:“那就让我们看看我们之间的巧合有几个意思吧。嗯?”
仓里满又把“扉”字和“门”字用一条线连了起来。他的嘴咧得更大了。
柴非的声音:“好的仓总。今天我来找你因为我想告诉您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情。”
仓里满的声音:“一般人说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在后面加一句——只要我能做到。”
仓里满把“柴”字和“韩”字的外面都画上了一个圈。
柴非的声音:“我不会加这句,因为我知道我能做到!”
仓里满在空白处写下了四个字——寒门,柴扉。
他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般配啊!多诗情画意啊!”
在笑声中仓里满的思绪回到了韩门办公室里。
他得意洋洋的脸上继续挂着笑容,貌似还没从回忆中完全回过神来。
韩门转身来到窗前,背对着仓里满站着。一会儿,他推开了窗子。有风吹进来。
仓里满开始朗诵:“阶前瘦影映柴扉,过尽征鸿露渐稀。淡点秋妆无那恨,斜阳闲看蝶双飞。”
“酸!”韩门不想让仓里满看见自己的脸。
“心酸了吧?”
“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阶前瘦影映柴扉,过尽征鸿露渐稀。好一个柴扉!木柴做门,有情调,啊?”
“那和我有何相干!”
“松阴疏冷罩寒门,静见吾宗已绝论。驱得万途归理窟,更无一事出心源。”
“第一次知道你还会吟诗!”
“松阴疏冷罩寒门,静见吾宗已绝论。好一个寒门!你冷不冷啊寒门先生!”
“我不冷。”
“街前瘦影映柴扉,松阴疏冷罩寒门。真美!没想到这两首诗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牵强附会!”
“我不懂诗。装的。不过我真觉得这两句合在一起很美。”
“亏你还花了心思找出这两首风马牛不相及的诗来。差一千年呢!”
“即使差一千年,寒门和柴扉也是对仗工整的一对。”
“你真会想。”
“寒门和柴扉是一对那是肯定的了。别说我傻,这事我看得清。不过……”
说着仓里满起身也来到了窗前。他站在韩门的身旁。两人都看向对面的油醋街广场大楼。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到底是先有寒门还是先有柴扉,或者说还有第三个人……不!应该说还有一个人比你们两个都早,是你们的带头……”
“你可以走了!”
“我是要走了。还约了人呢。”
“走吧!”
仓里满转身往外走。他边走边吟诗。
“街前瘦影映柴扉,松阴疏冷罩寒门。好美!我喜欢!适合饮酒,可惜没酒。”
韩门一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只听仓里满大喊:
“柴扉后面,寒门后面,还藏着一个人吧?呵呵,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等着!”
在油醋街医院中央花园里,郭美歌和Jojo坐在一张石桌旁的石凳上。
郭美歌说:“上次我们在这说的制服的事,有眉目了。”
“胡晓丽的制服?”Jojo问,“对了,她要的logo我倒是帮她弄好了。”
“喂,她来了!”
两人看着胡晓丽走过来。胡晓丽精神抖擞,脚步轻快。她径直走到石凳前坐下。
“谢谢你啊美歌!居然还能赊账。”
“什么?”Jojo没听明白。
“我找了一家供应商,答应帮晓丽做500套全白制服。”郭美歌解释道。
“带logo吗?”
“肯定带logo啊!你不是说设计好了吗?”
“那价格就上去了。多少钱一套?”
“500块。”
“500块!”Jojo惊呼。
“晓丽要版子好么,就500的。”
“那万一他们石总不同意怎么办?到时候我们三个掏钱啊?”
“晓丽?”郭美歌转向胡晓丽。显然她也有同样的问题。
“制服已经开始做了?”胡晓丽问。
“啊。”郭美歌点头,“你说的,要越快越好。他们版子已经做出来了,还挺好。”
“那就箭在弦上了。”
“怎么,你还要射回头箭?”郭美歌紧张起来了。
“没想到他们肯赊账。”
“都是我姐们。以前我可没少照顾她们生意。”
“押金也不要?”
“我替你交了1万块押金。他们开口要5万呢,被我压到1万。”
“够意思!”
胡晓丽伸手拍了拍郭美歌的肩膀。
“喂!你是不是有事啊?怎么提不起精神来?”
“得想法子让石总同意。”
“啊?!这……你不是说他怎么也不同意所以你要霸王硬上弓吗?”郭美歌的嗓门响了起来。
“25万。我没算错吧,500套每套500块,25万?”
“完了!”郭美歌心里打起了鼓。
“霸王硬上弓不好,急吼吼的,显得没有腔调。”
郭美歌突然站了起来。
“你这人没劲!哪有这么捣糨糊的啊晓丽!我们设计的制服多好看啊!你不想要?”
“想要。不过不能惹毛石总,这样才是上策。”
“上回还说你是领袖呢!”
“我必须负责。本来想今天和你俩商量怎样才能说服石总。没想到美歌动作这么快。”
“明白了。可晓丽你不是和石总说了好几次他都不同意吗?”
“嗯。”
“那还怎么说服他?”
胡晓丽低下了头。郭美歌求助地看向Jojo。Jojo貌似在苦思冥想。
“也许,我们不需要石总点头同意。”Jojo幽幽地说了一句。
胡晓丽也抬头看向了Jojo。
“我们不应该试图改变既成事实,因为那是浪费时间。”
“所以呢?快说啊Jojo!”郭美歌真急了。
“改变思路啊!不要想怎么让石总点头同意晓丽的这个疯狂想法,而只要……”
郭美歌和胡晓丽都把耳朵凑了过来。
“只要到时候让他愉快地接受这个既成事实就行了。”
“这有区别吗?”郭美歌问。
胡晓丽马上回答:“有!Jojo是说到时候我让所有人换上新的制服,然后设法让石总接受这个事实。嗯?”
“嗯!”Jojo点头。
“事先不需要他点头?那还不是霸王硬上弓?”
“不一样。接受既成事,愉快地接受,就是事后同意。虽然不是事先同意,但也是同意。”
郭美歌貌似明白了。她一边琢磨一边点着头。
“可是怎么弄呢?某天一早石总突然看见所有人都穿着新制服,他就愉快地同意了?”
“所以要想一个计策。”
“我,已经有了!”Jojo胸有成竹地说。
“几个月了?”
“去你的!我有计策了!若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说来说去还是得靠那句话。”
郭美歌和胡晓丽都好奇地凑了过去。“什么话?”
“I’m gonna make him a he ’t refuse.(我要给他一个他拒绝不了的东西。)”
“听着耳熟呢。”郭美歌嘀咕道。
胡晓丽问:“说的是英语?”
“是英语。我确定。”郭美歌说。
夜色中,李云鹤家小楼外,黑色奥迪车缓缓地驶来停在了楼前。这是黑叔的车,忻怡坐在后座。她作势要下车。
黑叔喊住了她。“等一下,教授。”
“这是李老家的楼啊。虽然四周已经不成样子了,但这楼我还记得。”忻怡说。
“是这儿。不过一会儿进了屋,有一些规矩请不要见怪。”
“还有奇怪的规矩吗?”
“有。比如……”
“脱鞋?”
“先要在底楼沐浴,然后再去二楼。仓总应该在二楼等着你。”
这时李姐从楼里出来了。她走到车边替忻怡打开了车门。忻怡一头雾水地下了车。
李姐笑着招呼:“教授好!”
“您是?”
“我是李教授的管家,叫我李姐就行了。仓总在二楼等着你呢,快进屋吧!”
忻怡拿着小包和李姐一起走进了小楼。
忻怡好奇地问:“你也姓李,是李教授的亲戚吗?”
“不是的。你请!”
李姐带着忻怡来到了走道深处冒着蒸汽有“蒸”字门帘的房间。
“果然要洗澡!”忻怡脱口而出。
李姐很诧异。“你要洗澡?”
“哦,没有!我是说这桑拿房不错。”
“您是贵客。仓总关照了,直接带你去二楼。请跟我来。”
忻怡跟着李姐上楼梯。她还忍不住回头看看那间冒着蒸汽的房间。
不一会儿,李姐带着忻怡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客厅里没人,李姐径直走向里间。忻怡默默地跟随。进了里间,她们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对,那个人就是仓里满。仓里满身穿浴袍,满脸通红地坐在那里。
李姐刚喊了“仓总”两个字,忻怡的惊呼声就叠加了上来。
“呀!你这是干嘛啊!”
这么一惊呼,李姐马上就识趣地离开了。忻怡也不客气,走过去坐在了仓里满对面。
“等待分析。”仓里满不仅不咋地说。
“所以你就赤条条无牵挂地坐在这儿?”
“基本是那个意思。今晚不设防。”
忻怡笑了出来。
“刚才黑叔还说进屋第一件事要洗澡,我还不信呢。”
“你要洗?”
“我不洗。刚才在酒店已经洗过了。”
“睡了一天?”
“嗯。现在精神好多了。就是……”忻怡看了看四周。
“李姐马上会端吃的过来。”
忻怡莞尔一笑。“你是不是特别讨女人喜欢啊?”
“错。那是我们万医生的强项。”
“算了吧。我还没说出口你就知道我要什么。”
“我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好歹你知道我现在要吃!”
“冷馄饨之类恐怕……”
忻怡又大喊起来:“啊!冷馄饨!真的假的!我最爱吃了!”
“可惜没买到花生酱。”
“你故意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吃冷馄饨不喜欢放花生酱的!”
“啊?李姐说买不到老上海味道的花生酱了,我还说她办事不利索呢!这下你救了她。”
这时,李姐正好端着两碗冷馄饨和一碗辣椒粉状的东西进来了。她把吃的放在忻怡面前。
“花生酱不花生酱的,这碗辣粉才是重点。”李姐笑着说,然后把那碗辣椒粉状的东西往忻怡这里推了推,还对着忻怡挤了挤眼,“你试试?”
仓里满得意地微笑着。忻怡瞪大了眼睛看着碗里的东西。李姐含笑离开。
“辣粉?很辣吗?”
忻怡说着伸出手指粘了一点辣粉放到了嘴里。仓里满马上大惊失色地伸手阻止!
“别吃!”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忻怡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然后两行热泪汩汩地从眼里流了出来!
还有——鼻涕。
仓里满马上抓起一堆餐巾纸。他起身到忻怡身后,用餐巾纸捂住忻怡的鼻子!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忻怡僵住,完全不能动弹,任由仓里满从身后捂住自己的鼻子。仓里满借机把脸深深地埋在忻怡的脖子里,还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忻怡浑身一震!一秒,两秒,三秒……仓里满没有松手,貌似陶醉样。忻怡便挣扎了起来!仓里满更用力地捂,忻怡更用力地挣扎!仓里满再捂,忻怡双手开始乱抓,仓里满躲避,可还是被抓了脸。忻怡使出浑身力量想站起来,仓里满这才猛然醒悟!他马上松开手,脸也从忻怡的脖子里抬了起来。
“你,你,你你……要,要,要要我死……”
忻怡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眼泪鼻涕一塌糊涂。她马上拿过仓里满手里的餐巾纸擦脸。
仓里满也愣住了。“光想着堵住你的鼻涕,没想到你还要呼吸!”
“没想到我要呼吸!你!咳咳!你太可怕了!”
忻怡一激动就呛了起来。鼻涕眼泪更多了。仓里满忙递给她更多的餐巾纸。忻怡头发也乱了。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李云鹤!他从三楼下到二楼,往仓里满和忻怡他们走来。
“老爷子来了!”
忻怡慌忙整理头发。可是眼泪鼻涕还是不停地流。她手忙脚乱地擦眼睛和鼻子。
“里满,客人来了啊?”
说着李云鹤就进了里屋。仓里满站在忻怡前面挡住了李云鹤的视线。
“来了。”
李云鹤看见了桌上的那碗冷馄饨。
“嚯,冷馄饨!一定是上海宁!咦?你挡住我干嘛?”
李云鹤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挡着的仓里满,颇为不解。这时仓里满身后传来长长的擤鼻涕的声音!很长,一秒,两秒,三秒……还带着颤音。李云鹤有点发愣。
“你把客人惹哭了?”
说着他伸手用力把仓里满扒拉到一边。然后他看见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忻怡。
“哎!我看见你上一次把一个女孩弄哭,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李云鹤一边摇头一边盯着忻怡的脸看。只见忻怡扭了扭鼻子。李云鹤不解地看着她的鼻子,一秒,两秒,三秒……突然,只听见“阿嚏!”一声,忻怡实在没忍住,把一个喷嚏结实地打在了李云鹤的脸上!李云鹤闭眼,人却僵在那里动弹不了。忻怡慌张地用手里的餐巾纸擦拭李云鹤的脸。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嘿嘿嘿呦嘿嘿……”
李云鹤心疼地看着忻怡说:“这孩子,心里该藏着多少苦啊!”
……
过了一会儿,仓里满和忻怡面对面坐着。忻怡的脸早已经山清水秀了。李云鹤也坐在桌子边,吃着冷馄饨。
“今天我还揭穿了一个人的秘密呢。真过瘾!”仓里满说。
忻怡马上来劲了。“快!说给我们听听!”
“可惜那个人你们都不认识。我只能吟诗一首了!”
李云鹤一边用调羹舀馄饨,一边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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