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上空观察这座城市,人们一定会联想到一条衰老的癞皮狗。大大小小的道路毫无规划的乱布着,新建的高楼大厦与坍塌破败的废砖烂瓦难舍难分的交错在一起。一个个废墟就像一个个种植着的灰尘的农场,风起的时候,路过的车辆就会被染满泥土的黄色。
然而这样的城市却有着几处一眼看去就与众不同的地块。它们如荆棘丛中的玫瑰花一般艳丽,如蛋糕上装饰的草莓一样被零零散散的安置在城市的四方。那是由苍一手兴建的、这座城市经济的核心地带,日暮城近六成的交易额都在那几块地区完成。被流放到日暮城的贵族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像这样大新土木做生意的却只有苍一个。某种意义上,苍这个年轻人正处在这座城市的顶点,他的财富是这维持座衰老的城市存续下去的血液。
又一根只吸了一口的烟被丢了下来,落下来的灰烬软绵绵的粘到了地上。晨用脚把烟的余烬踩灭,空下来的双手下意识的又抽出一只烟叼在了嘴里。这是最后一根烟了,地上已经堆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一把猎枪略显醒目的出现在胡乱的烟头之间,靠在墙壁上。枪显的有些老旧,枪身上满是污秽与划痕,就像一个满脸皱纹的年迈的老头子吃力的靠着墙壁站立着——但这是科学所创造的实实在在的杀人武器,两颗冰冷的子弹现在正静静的躺在枪身里。
晨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棟富丽堂皇的写字楼的天台。这写字楼由苍一手兴建,处在城市的东面,超级现代的建筑风格让整栋大楼看起来就像一条正乘云升天的巨龙。然而这华丽到了极致的写字楼却从建成那天起就一直空着。那个叫苍的公子哥大概是脑子里养了鲸鱼,从大楼建成的一刻就发表了“不会把该建筑用于任何用途。”的“严正申明”。于是这栋高楼几年来唯一的作用就成了供人观赏。大概在苍的认识中,建这么一栋建筑和修剪一个盆景差不多。
以晨现在的视角,方圆数百米内的那一片矮小建筑群尽收眼底。那里大概是城市最为苍老破旧的几处地方之一。从上方看下去,没有一家商店,一处人烟。然而,在那看似破旧的地下,事实上却挖着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地道——那里驻扎着“阵风”的残部。他们由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患者们重新组织。在这个没有卫兵的城市中,是阵风的残党在一直维持着治安——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晨安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们绝不会任人宰割。源此前到访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聚集过如此数量的患者。此时此刻,那纵横交错的巷子里,上百号人马正蠢蠢欲动的埋伏着,等待着源的现身。六年来他们从未接受过治疗。随着病症的加深,失去理智而发狂的人和被能力掏空身体死去的人不在少数,但活下来的人们,力量已经和六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甚至敢说,现在在这里的上百号人马,其力量远超“阵风”极盛之时!
源,也和他们一样,只不过也是区区一个患者而已!
晨把最后一根烟点燃,浅浅的吸了一口,扬起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无聊,简直无聊之极!”他把最后一根烟狠狠的扔下,一把抓起了枪支,眼睛透过准星视着四周。晨安的能力就是为狙击而生的。即使握着的是一个没有瞄准镜的猎枪,透过准星,他也能看到一排蚂蚁此刻正从百米开外的一片碎瓦上整齐的爬过。
“根本不需要两发子弹!”他对着空气埋怨着:“老子什么时候打偏过!从那次大战开始!”
附近,一道烟花发出嘶嘶的声音射向空中。晨一愣,不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是什么人才会放烟花。他把准星缓缓划向近处,矮小的建筑群旁是一片长满了杂草的荒地,零星种着几颗低矮的树。再靠近些,就又出现了三座低矮的房子,一座是茅草房,两座是蓝色的塑料顶棚,都是简易搭起来的,粘着日积月累起来的厚厚灰尘。再近些就是道路,算不上很大,两小时前曾挤满了逃亡的人群。好在这里汽车的普及率还很低,道路通畅的很快。现在那里已经变得完全是空荡荡的了。
——不,还有一个人在那里行走,那是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银发女孩。
银发女孩。
晨忍不住把视线滞留在了她的身上。不是什么苍老干燥的白发——那头发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芒。是天然的银发,即使是放眼整个大陆,拥有这种发色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转向这里,转向这里……”安在心里默默的呼唤着。有着这种美丽的头发的女孩可是难的一遇,他想要一睹那位女孩的芳容。
就仿佛听到了晨的呼唤似的,女孩把脸转向了这边,满脸疑惑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张脸虽然只能算中等偏上水准,但包裹在那神秘的银发之下,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美感。晨不由的把视线统统的集中了她的身上,再也不肯动了。
突然间,女孩抬起头,向着晨这边笑了一笑。晨一个激灵,闪电似的蹲到了天台的栏杆下方。被发现了?晨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两者间相隔两百米以上,晨又只是天台上露了个头,照理说不大可能被发现。但那个笑容如鬼魅般的浮现在了晨的脑中——直直的穿透过几百米的空间,直向他逼射而来,两者中间除了空气别无其他。正常人不会有什么理由把头仰起四十五度以上冲空气笑一笑——是冲他而来,绝对是冲他而来!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把枪再次架到窗上。女孩依然看着这边,在晨安露头后,又一次露出一个轻藐的笑容,甚至招了一下手。
晨的手指头紧紧的贴在了扳机上,内心激烈的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射杀这个女孩。视线中,女孩好像发现了什么,从腿上抽出了一把匕首。她当然不可能是想就这样从两百米外横穿过来登上天台后给晨安一匕首,难道是居然是想要劈开自己的子弹!?那瞬间的颤抖让晨的手指头按下了扳机。
接下来的一幕几乎颠覆了晨安对世界的理解,在枪声响起之时,女孩的身竟体瞬间从那条街道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伴随着这一切同时发生的是晨身后上方响起的一阵尖锐的金属破空之声,晨只来的及转过小半个头,眼角的余光瞥到的是那有着珍珠般光泽的银发。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匕首在他惊讶的同时将他脖子上划出了一个口子,鲜血喷射而出,粘满了匕首,又在空中被灵巧的一阵抖落。魄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圈,裙摆随之飘扬,好似一个翩翩起舞的舞者。落地,收好匕首,起身,一气呵成的动作有着如舞蹈般的优雅绚丽,就连晨的倒地都仿佛踩着那无声鼓点。
“喂,喂。”从魄左耳传来的一个慵懒的声音把这种美感瞬间打破:“小魄魄,你那边看来是解决掉了吧?”
声音来自魄挂在耳边的一个装置。这是比电话更高科技的东西,不像电话那样连着线,却可以随时通话。它们现在只使用于共和国第一卫队的高级军官中,就算是贵族也只有通过走私和黑市才能获得,其价格之昂贵难以想象。
“似乎用的力大了些,好像碰一下整个头就会掉下来。”
“没事没事,无头也行,听起来挺帅的。”
“少爷的兴趣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
魄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此刻,那具尸体的嘴巴、鼻子、耳朵中正在不断的滚出浓浓的黑雾。黑屋像触手一样抚过他的全身,被黑雾触碰到皮肤就像被硫酸溶解的石灰石一样发出滋滋的的响声。肌肉渐渐鼓起,涨裂了衣服;指甲变得锋利而又修长,就好像伸出来的一把把利剑。尸体的手向下一撑,仅仅是手部的力量就让身体弹起了数米。它又重重的落到地下,轰的一身,四肢着地,在大理石板上印下了厚重的足印。
“又一个死侍完成了,少爷。”魄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管看几次,这东西都让人反胃。”
“没事的小魄魄,过不了多久整个城市就全是死侍了,先习惯一下吧。”
“少爷……刚刚我说反胃的时候,你是不是开心的吹了声口哨?”
“啊呀呀没什么,看到一群小丑在街上嚷嚷着烧店铺。小丑,调戏一下他们开心一下多好。。”
“少爷你小心……”
“没事,没事。”
魄叹口气,少爷的想法就连她也老是琢磨不透。她迈步下楼。那个死侍乖乖的跟随。她走出一楼大厅,少爷身边的四个保镖之一在他里等待着。见到魄下来,他正准备鞠躬行礼,一眼看到跟在魄身后的东西,脸色大变的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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