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复遮天,阴雨绵绵。
许勉面色一怔,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以长衫擦拭双掌,将其上的血迹抹去。
而后,他神情郑重地伸手打开了身前的木盒。
木盒入手温热,其内摆了一张黑木连珠琴。
琴身似高山,七弦似流水。
徽、轸、足、尾皆雕琢有软玉,龙池为圆,凤沼为方。
“扶桑作衣,青玉作足,此琴可有名讳?”许勉抬琴出盒,轻抚之,拨弦一二。
顿时,有清越之音绕南墙,似泉水叮咚,久久不绝。
白起负手而立,一袭白衫甚是凌乱,又被万千剑气切割出了百千道大小不一的口子,为这位骨族皇主添了几分沧桑。
不过,当许勉自一道道口子看去时,入目却皆是幽深墨色,没有半分肉骨。
传言,白帝修的是杀戮道,杀百人入道,屠万人道成。
屠得百万人,平步上青云。
许勉微微眯起眼,而今,一位走尽千载道途的长生者就立于他的身前,轻佻亵玩着他的生死。
世人皆言,骨族白帝乃是继伽罗之后最后可能迈入圣贤之境的非我族类,道鸣一十二日半,风采更甚于昔日接风城的那位。
若不是岐山出了一个姬玄卿,诸多阁老怕是早在百年前提剑南下,令之喋血了。
毕竟,只一被天道葬于棺木之下的伽罗,就让南北两脉的骨族聚拢一众异族,有了逐鹿中州的贼心。
倘若骨族再多出一个白起圣贤,便是当下的人族也会颇感棘手。
今日人族,一如三千年前的骨族,久坐中州,接风城的那位,一声令下,五山四海莫敢不从。
然而,盛极必有衰。
异族苦人族久矣,终有一日,会耐不住野心。
许勉不知这一身白衫下的骨躯是否已尽染赤血,可他算计到了,今日白起不死,他日必定能够平步上青云。
屠得百万人,以证道心。
白起淡然瞧着双眸明灭的许大先生,忽而浅笑一声,背过身去。
他略一抬掌,便有万千剑自南墙飞出,聚拢成狱。
“春雷。”他缓缓道出两个字,而后拂袖大笑着径自走入狱中。
春雷,春雷。
冬未过,春未至。
今日平地惊雷,尽扫门前雪,今日以身撞钟,尽屠城下敌。
然而,今朝非春日,无处可借雷,他许勉也非入得天门之人,即便是以身撞南墙,也不过是死得壮烈些罢了。
许大先生无奈摇头,言道:“于冬时,抚琴春雷,阵起秋波,是白帝命数不该绝也。”
白起身入剑狱,颇为猖獗地吩咐道:“孤,要听曲。”
琴断,他便给琴。
可曲子,不能断。
听闻此言,以许勉的心机,终是瞧出了不寻常之处。
不过,当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又能如何?
许大先生暗叹一声,十指扣弦。
顿时,琴声悠扬,一曲求死,引来百万剑气。
白起见此,甚是欢喜,放肆一笑,自袖中伸出骨爪,捏剑一柄,对剑百万。
“来日,孤当提剑登岐山,以姬玄卿之剑技,夷灭姬氏一脉。”
阴雨纷纷,坠于南墙,却被剑气阻绝,不得入关。
墨云遮蔽天日,十里山野昏暗无光,入目之地,尽是黄沙风尘。
许勉摆琴双膝,闭眸扣弦,大风扬之衣衫,扬之青丝,为之添了几分肃杀。
须臾间,十指再度染血,春雷饮血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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