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城中,有小贩吆喝着新编的小曲,挑着叫卖的担子,遇上了瞧上货物的客人,便停下来交易,接过油腻腻的碎银子,在身上的布衣抹几下,去了油渍,再乐呵着揣进兜里。
大祭司瞧着细致,好多年前,他也曾挑着装满蛮荒野味的担子,入了人族的城池,做了些小买卖。只记得当时那座城中闹事的地痞流氓也是似这今日的朗月城一般多,自己还丢过一个银袋,可那些百姓却是爱将这些无赖称作游侠,城卫兵遇上了也多是打骂一顿,嫌麻烦似的也不绑上押回去。
现在想来,月中城还是差的远了些。
那座城叫什么来着,自己已是记不得了,不过想来临近蛮荒的,也只能是姬族下辖的九城之一了。
也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否有机会去瞧上一瞧,也好再看明白些,这叶族的月中城,比那姬族的城池,到底是差在了何处。
顺道,说不定还能遇上那个偷了自己银袋的小扒手,不,如今也该是个老扒手了。
大祭司双手趴在城墙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下方的众生百姓,竟是沉沉的睡去了。
身后,叶长青拱手而立,久久鞠躬不起,似是将面前老叟这些年所背负的担子,一力继承了过去。
……
半日后,大祭司与叶长青并肩御空而行,已是踏足了蛮荒的边界。
二人走的并不快,驾轻就熟的来到了一个人族的小部落,部落并不大,放眼瞧去也不过数百人。在这山野间,似这样的人族聚集地数不胜数。
不过这个小部落圈起的土地可并不算小,其内树着不少空落落的石屋木屋,看上去已是荒废了许久。
已是黄昏时分,日落西山,部落的男子狩猎归来,抬着一只血迹未干的山猪,那是整个部落今日的晚餐。
女子则是架起篝火,摆起了碗筷,将自家酿的麦酒坛子抱了出来。
叶长青和大祭司看着这一幕,似乎想起了几百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野生活,怡然自得
此地,就是那个生养他们的蛮荒部落。
自叶家立族中州之后,便将部落的大多居民迁移进了下辖的两座城池中,由是乎这儿的一些房屋便没了人气。
“我已是许久未来了。”叶长青喟叹道,自投了骨族之后,他便无颜面对妻子娟儿的坟墓,也无颜去见祖阁内先辈的灵位。
“去见见吧,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大祭司拍了拍后生的肩膀,先行一步向着部落里最高的楼阁走去。他也有些话憋了许久,想对着先祖吐诉。
大祭司施了法术,并没有惊扰到部落居民的生活。
叶长青也是个果敢之人,跟上了大祭司的脚步,不过却是去了更远处的一个小山丘。
那儿,是娟儿静眠的所在。
蛮荒的汉子,死后大多不喜被埋入土中,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要死于斯葬于斯。他们会在年老体衰的年纪,寻一个夜晚,坦然投入深山的怀抱,成为野兽的果腹之物,以偿还这一生蛮荒的生养恩情。
而子孙能做的,也就是为他们立一座衣冠冢,在祖阁竖一个灵位。然后在自己年迈的时候,延续先人的传统。
而女人则不同,人们对于女子总是宽容些,她们大多不曾踏上过狩猎的深山,没有犯下杀孽,由此她们的归宿也不该是山野,而是被允许长眠于地下。
“娟儿。”
叶长青摩挲着木牌,其上刻有“吾妻娟儿之墓”的字样,坟墓旁,有一颗枇杷树,是娟儿下土的那一日他亲手植下,今已亭亭如盖矣。
娟儿的坟头不生杂草,还留有几盘祭奠的果子,看样子这些年过的倒也并不寂寞。想来会日常惦记着棺中女子的,也只有那位封炉的打铁匠老丈人了。
叶长青将“长条”的一截插入了土丘,也不在乎黄土沾了青袍,就这么随意的坐在了坟头前。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向已故的妻子吐诉,可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一阵长吁短叹后,索性便也不言语了。若此番还能活着回到此处,那便在这枇杷树旁修葺一座木屋,日夜陪伴亡妻左右,若是不幸死在了这蛮荒山野,那也能够早日下去见着娟儿,携手同游极乐净土,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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