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老天还是送给了他们一个女儿,一个让夫人脸上的笑又多起来的女儿。
回想自家女儿小时候,那可真是有些闹腾,吃的饭菜是挑挑拣拣,穿着用度更是只用上等。
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倒也都是由着她。
大概就是长久以来的宠溺吧,孙浅做事也越发毫无顾忌,想一出就是一出,身边的仆从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
或许就是如此才埋下了祸根吧!
傍晚的时候,她也不顾众人的劝阻上山,独自走失……
孙绍看着已经昏厥的夫人,心下止不住地懊悔。
夫人一下子就倒了,整日病恹恹的,晚上更是噩梦缠身,常常哭着醒来告诉孙绍,女儿在山上等自己去救她。
孙绍又何尝不痛心呢?他强忍着悲痛,没有去灵堂,交代管家将女儿好生安葬。
他怕,怕自己一看,就会撑不住。这个家,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冲击了。只要他孙绍还活着,将军府的天就还立着。
但有些事,终究是无法改变。
女儿早逝,夫人整日愁苦、以泪洗面,整座将军府都笼罩着一层乌云,怎么也看不到太阳。
孙绍愤恨地将一切归咎为山上的那恶人,是那恶人毁他女儿,乱他家宅。
南疆侵犯,发生的猝不及防,孙绍心中郁结,殿前请缨,以为杀戮就能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
可就在行军的前一晚,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祠堂。
祠堂里的桌案上,立着一个崭新的牌位。
孙绍忽地就落泪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一直以来都是不愿意承认的,女儿的死,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现下夜深人静之时,他却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颤颤巍巍地去碰那个牌位,就像触碰女儿的秀发一样,他说若不是自己疏于管教,女儿不会这样胡闹,若不是自己任她胡来,女儿不会这样早亡。
他就在祠堂里,对着那个牌位,絮絮叨叨了一宿,直到拂晓。
日出,着战袍,相伴自己多年的盔甲还是会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好似一切还是当年的模样。
可葵镜中的那人,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
当年那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少年笑着回头,对他说,此次前去,幸不辱命。
“此次前去,幸不辱命。”孙绍喃喃说道,眼神愈发坚定。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已经打了胜仗,百姓一路欢呼的场景。
孙绍走出了将军府,不知是否该回头一望,夫人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与犹豫,“孙绍,你前半生都在为国,中间十几年的休战才得以归家,此次一走,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愿意一人守着家,等着你的归来,只是,到时候,你能不能带我走?我再也不想待在这皇城了。”
孙绍眼睛发酸,回头看向那弱不禁风的人儿,“好。”
夫人努力地弯了弯嘴角,朝孙绍留下了一个笑,一个不是很好看,却足以让孙绍忘不了的笑。
孙绍有些哽咽地说道:“若我平安归来,我们就一同离开。”
烛光明灭,孙绍的视线又重新落回那战报上。
几经思索,孙绍伸出左手抚平战报旁边的地图,右手指过一个个位置,在经过凤都的位置时,停了下来,轻声开口:“等我回家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