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底下人半是惶恐半是嘲讽的眼神轻轻飘了过来。
柳望舒回头看着这华丽的牢笼,“珺姨,你看。他们嘲讽我这身披华服的帝姬,不过是因为我不受父皇宠爱,甚至比不得那些粗布麻衣的平常人来得幸福。可他们又那么惶恐,他们怕我一朝得势,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而为所欲为。真是可笑呀!可见权力,着实是个好东西呢!”
“舒儿,珺姨叫你夺权,本意为自保,亦或是扶摇直上,而不是零落成泥、归于尘土。”阿珺望着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子说道,“可权力也是个穷凶极恶的赌徒呢,它太会蛊惑人心,引无数人趋之若鹜,多少人穷极一生与它对弈,最终只落了个血迹斑斑。”
“珺姨放心,舒儿自是明白其中的利害,会把握分寸的。”柳望舒轻轻拍了拍阿珺的手。
柳望舒正说着,身后便有声音响起了。“奴才参加丞相大人。”
“都起来吧。”一声温润好听的声音入耳,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臭小子混得不错,怎么没人向老夫行礼,真是人心不古啊!”
“老狐狸,你够了啊,我们现在这都是年轻人,等过两天皇上为你设宴的时候你风头肯定能盖过我,好吧?”
“如此甚好。”
“好什么,老狐狸真不害臊。”
柳望舒转过身来,听到的就是以上状似父子间调侃的话,一时竟怔住了。
“昭懿帝姬,幸会。”对面的陆离一脸玩味。
柳望舒蹙了蹙眉,很是不满那人的眼神,“丞相大人。”
“这天寒地冻的,昭懿帝姬在此处逗留,莫不是在等本相?”
“大人以为如何,便是如何吧!”柳望舒心里想着珺姨曾让她看过的那本关于朝中势力的名册,陆离四岁为相,声望颇高,风华内敛,当世无双……珺姨莫不是眼花了?
陆离望着对面似有怒意而又故作平静的女子,心情颇好。
“陆离。”陆离身后的盛祁毓沉声道。
“得了,我闭嘴,您说。”陆离撇撇嘴,自觉为盛祁毓让出地方来。
“昭懿帝姬。”盛祁毓望着柳望舒,轻轻颔首。
“盛大人。”柳望舒望着眼前这位老狐狸,心下捉摸不定。“本宫今日心中有所困惑,想请教盛大人。盛大人若不嫌弃的话,可否随本宫去那边的梅园走一走?”
“臣惶恐,帝姬的美意,臣焉有不受之理,昭懿帝姬,请。”盛祁毓伸手示意,而身后的陆离却朝柳望舒眨了眨眼。
今年的冬雪来得格外的早,贵人们几乎都回屋了,梅园倒是难得的清净,只有一行人踩在雪上所传来的沙沙声。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盛大人以为,这早开的梅花如何?”柳望舒手握一株梅花,低头轻嗅,笑意盈盈。
“境遇不同,心境也不同,然,思常人之不敢想,方能做常人之不可为。”盛祁毓站定,缓缓开口。
“可早开也早凋,世上可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盛大人,你说本宫说的是吗?”柳望舒仍是言笑晏晏,却眼神犀利,目光寒凉。
“舒儿。”一旁的阿珺看得有些着急,盛祁毓自是一腔赤诚,可现在她的舒儿心里只剩下了冷,至于那些光与热,早在那十五年幽禁生涯中消磨殆尽了。
“珺姨。”柳望舒不悦的发声。
“无碍。”盛祁毓冲着阿珺摆摆手,“原来小丫头是担心这些呀,你放心,我自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提到这儿,柳望舒心里反而有些坦然了,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欠下人情,也不会稀里糊涂被人利用。“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不过一个落魄的帝姬,你却是权倾朝野的一大权臣,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小丫头是在夸我?”盛祁毓竟笑出声来。
这笑声入耳,柳望舒心里是极不舒服。这老狐狸莫不是和那陆离一样,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实则……
“帝姬多虑了,这老狐狸只是高兴而已,并非和我一样是个绣花枕头。”一旁的陆离很“好心”的帮柳望舒解答。
“你,”柳望舒刚想接话,就察觉不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帝姬想必也是个心思透彻的人,可惜甚少与人接触,这隐藏心思的活儿,帝姬还需勤于练习。”陆离在一旁笑得开怀。
“昭懿在此多谢丞相指点了。”柳望舒望着陆离一字一顿道。
“好说好说。帝姬若是真想感谢本相,不如……”
“时候也不早了,”柳望舒出言打断陆离的话,回身看向盛祁毓,“盛大人能否给昭懿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其实说实话,老夫现在的确没有想好,不如,小丫头许老夫一个承诺可好?”盛祁毓一副皱眉深思的为难模样。
“承诺吗?”柳望舒低头轻声说着,随即开口,“万一我食言呢,承诺靠得住吗?你……要不要换一个?”
“老夫自是信帝姬的,帝姬绝非那等背信弃义之人。”盛祁毓一脸的信誓旦旦。
“可是我……”
“即便帝姬真的不遵守和老夫这个诺言,老夫也认了。”
“你怎么……好,那等你想好了,便尽快派人告知于我,如此,也算是还了今日承你的这份情。”秉着千万不要欠人人情这一原则的柳望舒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那昭懿先回长宁宫了,盛大人一路小心。”
待人走远后,陆离拍着盛祁毓的肩膀,“狡猾啊狡猾,人家压根不想给你承诺,好吗?还一脸忠心耿耿的样子,啧,那昭懿帝姬也是,就不能有人对她好了?还不信,唉,也是个可怜人呐。”
“以后不会了。”
“什么?”
“以后,老夫不会再让她受苦了。”
“哦。”
“还有你,陆离。”
“啊?老狐狸,你说真的呀,你让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怎么,觉得对不起我,也不让我受苦了?”
“陆离,以后你再敢对帝姬出言不逊,老夫打断你的腿。”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儿子吧。”
“那你对父亲不敬,更该打。”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本相。”
“呵,老夫嫉妒你个傻儿子?”
“我要走,我要回我的丞相府了,皇宫里不是我这等人能待的。”
“忠义侯府估计要些日子收拾了,老夫也可以回丞相府住些日子了。”
“本相还没同意呢。”
“那是我的老宅,要你同意干嘛,对了,你派人去城东的那家客栈接一下天字一号房的人。”
“天哪,老狐狸你终于想明白了,找着要娶你的人家了?”
“滚。那是我义女,归隐的时候捡的。”
“你不会是有捡小孩这种特殊的嗜好吧?”
“什么呀,我就捡了那一个。你不是捡的,是临终托孤,简单来说,就是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