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已经巡阅渔阳、宣化两府的驻屯军队之后返回燕都,然而他并不在都督府内居住。康瑞无奈之下只得回到驿馆,瞧了瞧今日才出的报纸,又是一篇关于土地的文章,署名者,郭继恩。还有一篇文章,讲的是缂丝技法,署名周春,文笔却十分质朴,康瑞读来只觉索然无味。于是换到另一篇,乃是统领署参军拉巴迪亚所写,讲述西台胡地风物民情,倒是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翌日大清早康瑞便起身出去用早饭,他惊奇地发现街道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造型奇怪的洒水马车缓缓驰过,涓涓细水洒在路面,顺着石板从道路两旁的暗沟盖板缝处流走,令街道变得更加清爽。
“虽然燕都城规制不及西京,住在这里却是比京城舒服得多了。”如今立秋已过,早晚凉爽,康瑞心情也是颇佳。他瞅着暗沟盖板啧啧不已,“上次来燕都还都是明沟,如今都有铁铸盖板了,何等奢侈!”
“这个还不算什么,那个胡人参军受了咱们霍天师嘱咐,如今正在筹备自来水呢,”食店店主很是得意,“眼下西面咸宜、教忠、崇南等坊,已经在建造蓄水池了。”
康瑞又啧啧感叹了一番,算过早饭钱之后便起身往西苑军营而去。辕门处当值的军士问过之后便放他进去,直至统领署前。
段克峰出来相迎:“这位便是进奏院康副使?今日来得倒巧,明日统领即往城外讲武学堂授课去也。”说着便引他往议事厅而去。康瑞见他面色如常,想起昨夜听到的故事,只是不好询问。
郭继恩正与谢文谦、杜全斌等人在此议事,他还是穿着一身青黑色军袍,头上束着同样青黑色的抹额,愈发衬得面容白皙俊秀,只是眼神依然深邃凌厉。屋子里另外还有几个新来不久的讲武堂学生,都被任命为参谋,行走于统领署、监军司等处。众人见到康瑞进来,都抱拳道:“又见副使来燕都!可是朝廷有什么吩咐?”
“是,朝廷有敕书来此,只是却不大妙。”康瑞苦笑着先行参见,然后将敕书递上。
郭继恩接过来仔细读过,轻笑道:“卞庄刺虎?”
谢文谦凑在郭继恩身边将敕书看过,皱眉道:“要咱们出兵攻打东虏?此事却是极难,不可轻易为之。”
“一个字,拖。”郭继恩转头吩咐杜全斌,“替本帅回书西京,就说东虏屡有犯边,又肆掠藩国,臣实愤恨之。只是常山之战,燕州军伤亡逾二万,颇伤元气,如今备训新卒,不能遽发。又有抚恤及筹备军辎粮草等事,是以预备来年开春之后,再举征伐。”
“是,”杜全斌叉手应命,又问道,“若是年后朝廷催促,则又当如何?”
“明年即便朝廷不来催促,咱们也要发兵了。”郭继恩断然说道,“那新卢便是东虏嘴边一块肥肉,这回咬下了一大口,尝到了甜头,往后必然再犯。长此下去,其势力愈发壮大,难于殄灭,是以咱们也不能久拖下去。这营州之地,本帅迟早要吞并下来!”
杜全斌不敢有异议,忙坐到另一张桌子前提笔起草回奏。郭继恩见康瑞欲言又止,便笑道:“营州之地,本就是我东唐之土,咱们发兵也不过是收复失地,算不得穷兵黩武。不过这也不是要紧事,这道敕书,不用过于着紧在意。倒是上次本帅与你们说,请在京城留意不得志之贤才,然后来了一位太仆寺主簿秦慎之,本帅与他详谈之后,真是喜出望外,这件事,办得很好。”
“如今太仆寺不过是个闲散去处,秦慎之又是个无心政务之人,即便不辞官,也是迟早被贬出京师的下场。”康瑞见统领十分高兴,也松了口气,“既然制将军觉着其才出众,也算是卑职等没有看错了。”
“这位秦主簿,音律、天文、算学,无一不精,这等大才,埋没在马监那种去处,着实可惜了。如今燕都正在筹办大学堂,本帅已聘秦先生为学堂教授,主持算学、天文二馆,秩比五品。只是仅有一个秦慎之,还远远不够。”郭继恩瞧着康瑞,“燕都另有王伯重、周春等贤才,还有如今在唐山的方石崖,皆可入学堂讲学,只是他们另有职分,不能每日给学生授课,是以还得请两位院使,替本帅多多留意。”
“大学堂?”
“对,名字已经定做燕都大学堂,设文学、刑律、天文、算学、农学、格物、工造、地理诸科,暂由河北各府于本处学子之中举荐,外州学生亦可前来就读,学制三年。学成者,直接署任!”郭继恩笑道,“不瞒康副使,本帅这是打算在燕都再建一所太学。”
“既如此,如何不设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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