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在燕都官兵的提醒下自发列队,等着发饷。毕文和将名册分给三名队正:“咱们现在按名字分发,叫到名字的,就过来领钱画押。”
前军甲师之中的几个团练也拔开众人挤将进来,向着毕文和抱拳道:“敢问这位校尉,当真是要发饷么?”
“这还能有假?统领来此,只为发饷!”毕文和笑道,“俺们路过唐山,已经给前军乙师的袍泽们将军饷都发了,你瞧瞧,是银钱!不是铜子儿,携带甚是方便。几位来瞧,来瞧。”
有两个团练当真凑过来细瞧,啧啧道:“这样精巧,果真一枚当钱五百么?”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张季振已经骑上战马,引着两营官兵,都骑在马上,出了营房大门,悄悄散开。
郭继恩步入衙署正堂,这里已经备下酒筵,酱汁煎鱼、羊肚花丝、时新菜蔬,舞姬乐伎也在等候,赵时康跟着进来,就吩咐开席。
前军甲师三个巡检,顾齐元、薛宁、曹林宗,都来向郭继恩和于贵宝敬酒,那曹林宗斜乜着郭继恩,大声道:“赵点检乃是俺们燕州军中第一个好汉,只要有点检在此,东虏断不敢犯边南下,统领便可安心在燕都城内快活吃酒吃肉了。”
郭继恩笑了笑,没有做声。一名十七八岁美貌胡姬,身穿石榴红的短衣长裙,一路飞旋而进。她露着一截雪白的腰肢,媚眼如丝,急旋忽停,仰身半倒,一只纤纤素手将酒盅递上,顾齐元等人连声叫好:“美人献酒,统领可定要饮了此杯。”郭继恩便起身道谢,接过酒盅一饮而尽。那胡姬再还一个媚眼,一双赤足按着音乐节奏,款款点地,又回到堂前,加入伙伴之中。
于贵宝冷眼瞧去,只见赵时康似笑非笑,不知在作何打算,曹林宗得意忘形,频频与身旁的顾齐元大声说笑,那薛宁年纪颇轻,约莫三十三四岁模样,只在末席独自喝着闷酒。
他心下有了计较,便起身道:“本官此番跟随统领前来,见着了前军甲师的虎贲儿郎,很是高兴。如今燕州军各师,都已设置监军,此处兵马,亦当依令设置各大小监军官儿。赵点检,还有三位巡检,你们也可举荐同袍,将名字报上来,只要是忠勇持重之人,监军司定无异议。”
赵时康闻言,登时变脸道:“于贵宝,我瞧你是老糊涂了!如今咱们这里其实不受朝廷约束,你们是昏了头,又来弄什么监军,给咱们找不自在么?”
“这监军官儿,想必是郭统领弄出来的,”他又转头横眉对郭继恩道,“不是老夫狂妄,朝廷虽封你做了这个统领,军中诸将,未必就服你!郭家大郎,你夺了这主帅之位,那是你的本事,但你须知晓,这前军,乃是老夫说了算!若识相的,就乖乖自回燕都去,不要来这里叫我眼烦。如不然,老夫这厢上万精锐,若是义愤鼓噪起来,老夫可是约束不住的,到时候伤及贵体,休怪老夫御下不严!”
舞姬乐伎们慌忙退去。正堂之外,王庆来领着一哨亲卫营士卒,他紧握刀柄,盯住对面领着兵丁的前军甲师虞候,双方彼此怒视,只等堂内一声令下。堂内郭继恩身后,程山虎额头冒汗,心跳加剧。段克峰却只漫不经心扫了赵时康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原来这是鸿门宴哪,”郭继恩轻笑道:“却不知赵点检何以如此激愤?监军者,军纪官是也,凡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不教则不明,不练则不习,不明不习,则卒乃予敌也。点检是个老带兵的,难道这个道理也不知道么?”
“休言这些大道理,俺便是不懂!”赵时康怒道,“老夫替燕州守着这道关隘,多少战功,轮不到你一个庶出的小辈来指点!明说了罢,大郎兵也瞧过了,酒也吃过了,这就请回燕都去罢!你这统领想要做得安稳,每月的军资钱粮,就乖乖地都给老夫送来,若有差池,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正堂之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于贵宝敛气凝神,定住心绪,正想着如何接话,却见郭继恩淡淡笑道:“赵时康,在关城之外,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我是怕一刀杀了主将,教此地儿郎们散了军心,是以隐忍至此。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可随意欺之?”
赵时康闻言,眯起眼睛,目露凶光:“原来统领还真想取我性命,迟了!入了这关城,你便是老夫掌中之物,任由老夫生杀予夺。若识相的,写下一封让位书表,老夫或可恕你一命,如若不然,今日便休想再出这节堂!”
郭继恩面露讥诮之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发千秋大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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