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元和跟着谢文谦返回东都,怀着忐忑又沉痛的心情,往父亲的坟前祭拜。唐军妥善处置了雷文厚的后事,还做了法事,教雷元庆披麻戴孝,恭送其父下葬于北邙山。对于一位宁死不降的敌将,可是做得十分厚道了。
雷元庆已经被霍启明遣往燕京,往讲武堂入学,雷元和没能见着弟弟。他跟着谢文谦一道步入行台衙署,议事厅外唐应海、陆祥顺等笑着向谢文谦抱拳见礼,却并不通禀,谢文谦便示意雷元和,只管跟着自己进去。
桌案之后那个青年男子,黑色幞头,蓝灰色军袍,佩戴着元帅臂章,中等个头,相貌英俊,双目清亮,正在与身边的少女低声话。那少女也穿着军袍,戴着幞头,肌肤胜雪,见到谢文谦进来,便敛容蹲身,恭敬行礼。
雷元和觑着少女面容,弱态生娇,秋波流慧,当真是人间难见之丽色。心下揣测,想必这女孩便是传中的那位许令史。见她又对着自己行礼,连忙躬身抱拳,口称不敢。就听得谢文谦笑道:“弟妹不必多礼。如今跟着都帅重返东都,想必是感慨甚多?”
“其实并没樱”许云萝微微一笑,“当初奴在东都,待的时日甚短,只在宫中,也没有去什么地方。”
郭继恩已经笑着起身过来,拍着谢文谦的肩膀,将他上下打量,连道辛苦。谢文谦只是憨笑:“卑职可没做什么,东都是向都督打下来的。雷点检也是奉了文厚将军之遗命,归义而来。卑职不过是坐享其功罢了。”
“何必这般过谦,你做的事情,我心中都是有数的。”郭继恩摆摆手,又瞧着雷元和,见他三十出头模样,长方脸庞,颇显局促不安,便笑着问道,“雷点检被召来东都,想必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卑职绝无二心。”雷元和恭敬抱拳,“此番离开南阳,职对部伍,并无留恋之意。都帅若有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雷点检归义易帜,于国家实有大功。南阳那边,原本都是你的兵,自然会教你回去,不必多想。”郭继恩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又询问南阳驻兵和当地百姓情形,末了对谢文谦道,“如今我师逾四十万之众,军资军需,日渐浩大。中州新复之地,民力不堪,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一是取之于己,各部要与百姓一道,垦荒营田,割苇、捕鱼、采藕、养猪养鸡养鸭。二是取之于民,帮着各府县一块开设被服厂、织造厂、竹器木器厂、牙刷厂、牙膏厂、煤厂。先富民而后足兵民生之事才是最为紧要,百姓日子过得好了,军需之事,自然也就好办了。”郭继恩数着手指,与谢文谦侃侃而谈,“其三者,取之于商。咱们与南吴虽然在打仗,荆湖之呼元通也是敌非友,可是通商之事,并无妨碍。如今通济渠正在疏浚,河道畅通,则货物畅通,运来的,可都是一船船白花花的银子哪。”
“都帅的意思,卑职明白了,这是要帮着都使衙署将民政之事都办起来。无非是四样:减租减税,垦荒兴农,扶助工商,大修水利。”谢文谦点头,接过亲兵奉来的茶盏,又忍不住问道,“只是听闻都帅言下之意,这徐州战事,尚不能猝克?”
“绝非一日之功。”郭继恩轻轻摇头,“向都督信心百倍,本帅却有些担忧。东面军报一直未至,也不知究竟是如何情形。”
雷元和正听得心潮澎湃,见两人又议论起东面战事,忍不住道:“依卑职愚见,南吴徐家,这几个兄弟都颇知兵,两淮战卒,又是老于军阵,的确是觑不得”
正着,唐应海手捏急报,匆匆进来,附在郭继恩耳边轻声低语。郭继恩接过急报,神色不变:“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谢文谦见状起身,雷元和也连忙跟着站起,郭继恩便教谢文谦领着雷元和前往东城,去观看那边士卒操演,又嘱咐道:“段吉谦、许绍荣所部,本帅打算暂定名为雍州军第七师,依旧于东城之中练习。这事,便由谢副都监钤令罢。”
“编入雍州军?这支兵不往汴梁去么?则何时调入关中?”谢文谦一连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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