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晋北两处战事进展不顺,郭继恩并不以为意,整日显得优哉游哉。谢文谦却感觉肩上分量极重。新复之地,都凋敝残破,官府便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多少粮食,只能向河北来的商人购买,巍峨耸立的太行山间仅有数条陉道可供军需输应,极耗财力人力。中书省又发下文书,新复之地全部蠲免当年赋税,再加上丈量、清理田地、振抚伤亡诸事,不但谢文谦和随行至晋阳的参谋们,便是夏树元等文官,也都忙得几乎脚不点地。
关中情形,也是大同异。杨龄、靳衣虽然与郭、霍等人政见不同,但他们也是为官清廉之人,深知国家中兴之际,清理田亩等事乃是应有之举,因此也是一力推校冯翊刺史窦耘则被临时举为关内巡查使,以整肃纲纪,纠察不法。特别是私吞田产之事,更是予以严厉打击。
性子急躁的靳衣数次给周恒写信催促进兵收取朔方,周恒都置之不理,只在延安加紧练兵。一连等了近二十日,靳衣才得周恒回书,信中只字不提如何进兵,只提议加固敷州、延安、襄乐、黄陵等处城池,并在陕北营田屯兵,以为长期备战之计。
靳衣与杨龄等都在皇城之内合署理政,当着送信使者李续根的面,靳衣就发怒道:“你们周大总管掌着数万殿前军,不思如何奋进朔方,却欲长驻延州,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陕北地形,非比关中,兵马行进不便,朔方急切之间不能攻取。”李续根耐心解释道,“北面又地广人稀,譬如延安,一府之地不过十五万丁口,民力艰难,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
“某虽不懂兵事,却也瞧见大军初入关中,便连获大捷。如今转进北地,就不能打胜仗了?还是周总管其实没有这份本事,不如就请都帅立马换将!”
一直旁听的杨龄摆手止住靳衣,开口询问道:“大军粮草,皆从河北转运至此?”
“是,回相国的话,咱们在同官虽是缴获了些,毕竟支撑不了几个月。每名军士每日口粮斤半,还要接济百姓,至多三个月也就耗尽了。关中又无余粮可以补之,依旧还得从燕州转运过来。”李续根道,“是以必须在北面垦荒营田,以为后计。延安、黄陵两处,许多地方其实都是水足土肥,只是因为兵灾胡乱,百姓纷纷逃亡,于是野草杂生,荆棘遍地。如今咱们既然收复地方,正当领着百姓们重新屯垦才是。”
靳衣瞅着李续根,一个军将话这般有条理,着实令他意外。杨龄又插言问道:“如今是六月,再过得两月,就该粟米入仓,到得那时,你们能够在北地自行筹粮么?”
“能筹一些,不过不能指望太多。产出太少,能让百姓们平安过冬,就谢谢地了。”
“瞧来依然得靠燕州运粮来此,则燕州那边,支撑得住陕北晋北两处地方么?”
“能,东北之粮入临榆关,河北之粮则输往西面。”李续根道,“只是路途艰远,譬如十万石粮,路上就要用掉一半。”
杨龄轻轻点头,喟叹道:“燕京也是不易呀。”
靳衣捧起茶盅一饮而尽,又问道:“你此番来西京,还有什么事?”
“有,末将要去见桑副统领,从关中调兵往北地去。”
“哦,那你去罢。”
李续根告辞出去了,杨龄于是对靳衣赞道:“燕州军官,若都似这等心念百姓,非是那等狂妄凶狡之辈,倒是果真不负仁义之师美名矣。”
靳衣却只是摇头:“这一支兵,军纪森严,雄强无敌,只可惜非是帝室倚靠,惟听命于郭继恩,仔细思之,教人心惊呐。”
杨龄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并未出言辩驳,靳衣犹自顾道:“司马氏历三代而替曹魏,刘裕一夕代晋,事有不同,其心一也。这位郭都帅,不知何日更始,到得那日,某当挂印归去,以尽臣节。”
杨龄微微皱眉,但他毕竟是被郭继恩重新请出,反而不好替其辩解,只好轻轻摇头,又拿起文书换了话题道:“这户部钱庄,欲在西京开设分号,究竟是怎么回事?”
雍州军衙署设立在皇城校场东面,即原来的右骁卫将军衙。桑熠瞧过周恒发来的军书,点头道:“既是谭点检部要往北去,本官便遣武铭、黄寿两师往武功、凤翔接防。至于北调兵马,就由沈望沈点检率雍州军第三师赶往黄陵,听候周总管调遣。”
正在衙中与桑熠议事的徐珪忙抱拳道:“卑职也愿领本部,往黄陵等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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