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一同消失了。
一切归于平静。
红衣从各个年岁进入过别人的世界。
而她回到自己的过去是从出生开始。
阎君为何将自己的这一段过往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呢?红衣站在宫门口,听着屋内痛苦的声音,心中细思。
皇后,也就是她娘,正在痛苦的分娩,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天空黑压压地几乎快压倒地面上来。
果真是很大的雨呢,想到自己呼风唤雨的能力,这雨究竟是因为自己停还是因为自己来还有待考究,
一个小小的男孩站在皇上身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地向屋内张望,小小的手掌将皇上的衣袖都捏皱了。
这便是小时候的谢必安。
雨早就斜飞着卷入了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湿漉漉的,却是动也不敢动。
里面的哭声欲裂,红衣穿过房门,便瞧见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后,隆起的肚子完全没有什么动静。旁边的宫女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传递着热水。
红衣走近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吸引力,她知道,自己将会从这肚子里出来,于是她轻轻探过手,抚上了娘亲的肚子。
谁知,她竟然就这般,进入了自己的身子,变成了小小的一只重新出生了一遍。
她方才出生,视线模糊并看不真切,但是耳朵却是十分灵敏。
她听到男人喜悦的声音,说着:
“我儿一出生,外面便晴空万丈!祥瑞之昭!便唤做雨霁吧!”
“雨霁,我的儿。”
女人温柔的声音。
还有人轻轻的抚摸她的小手:“妹妹!”
红衣使出吃奶得劲儿,抓住了那只小手。
“皇兄,我来了。”
她心中道。
“父王,妹妹抓我手了!”
红衣懵懵懂懂的走过幼儿时期,她不能说话,不能走路,做得最多的,就是在襁褓中对着众人笑。
她从前仗着自己是鬼差做过不少逆天改命的事儿,可现在在自己的身子里,她的力量仿佛被限制了一般,只能乖乖地以凡人之躯度过日日夜夜。
从孩童的视角看,爹娘真的是异常伟岸。
她会用自己小小的手掌拍爹娘的脸颊,对不起啊,丢了你们八百年。
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孤坟上都无人上香?
红衣长到六岁的时候,终于能够顺畅的说话了,为了不吓到这些人,她一直学习着孩子的语气与姿态。
她第一声唤的,便是皇兄。
她知道,谢必安一定在阎君殿看着她,于是她对着天际,又爽朗地唤了一声。
“皇兄。”
红衣从来就知道谢必安疼她,重活一生,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亲情。
那是一种不沾染任何杂质的感情,十分纯粹的安全感。
哦,对了,谢必安在这一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赢初蘅。
红衣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永生之前的顾仲。
他是谢必安的挚友。
与谢必安几乎是形影不离,一起读书识字,骑马涉猎,谢必安口中谈到最多的,也是他。
难怪他这么想要找到顾仲。
十岁那年,皇上为她找了一位先生。
红衣第一次见那位先生,是在御书房之中。
她被侍从带着来到书房的时候,有个人正对着书房中的藏画注目。
修长的身子比皇帝还高上一些,齐腰的头发用一根红线束在身后,整齐而优雅。
白净的手背在身后,听到脚步声之后转过头来。
皇上便拉着她的小手给他介绍:
“这是你师父,沂水先生。”
“师父。”
红衣跟着唤了一声,她乖巧的垂着头,不失身份,只是见到那人走近之后,悄悄抬起了头。
却被眼前的这张脸一震,这不是崔珏那厮吗?
她脸上乖巧的笑意有一瞬间的裂痕,她脑海中响起了很久以前,崔珏曾说过,自己只有一个弟子。
原来那人竟然是自己吗?
她藏起了心中那点惊讶之情,她第一次见崔珏这般温润如玉的样子,眉脚似乎带着三月的温暖。
这样子的他如何也不能与地府的那座冰山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雨霁?”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红衣挺直了腰版,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面对崔珏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从前的自己是如何与他相处的呢?
其实既然是回忆过去,她一点儿也不希望是这样再来一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往从前的方向上走,于是便处处谨慎,唯恐出错,可心中又在想,从前的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儿吗?
此时,她乖乖地点点头,跟着崔珏往药房走去。
他之所以能为父皇重用,凭得便是一身起死回生的医术。
崔珏的步子很慢,红衣不用大步走也能跟上。她尽量表现出公主的端庄,眼神一直偷偷打量着崔珏,这样的崔珏实在陌生,可红衣又觉得亲切非常。
崔珏突然停下了脚步,屏退了左右,对着红衣说到:“公主不必拘谨,在我这里自如一些便好。”
红衣脚步踉跄了一下,她端着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自己的演技居然已经渣到崔珏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虽然这个人眼力劲儿向来就很强,红衣微微点头,头上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