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总是一纵而逝。

红衣靠在谢必安有些硬邦邦的肩膀上，带着血腥味儿的风让她清醒过来。

她很少露出这幅模样，应该说，八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想认输，想软下来，被人保护。

她虽然没有说，可在谢必安面前忽然便有了小女子的模样。

她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谢必安前世是她什么人，她一眼就看穿了。

可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捂着头躺倒在地，谢必安回过头，看不见她的神情。

“小衣，累了？”

他唤她小衣。

在幻境的时候，就看出来谢大少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他大概也是一眼就看穿了红衣不想回想起前世，说起来二人倒是又很多相似的地方。

红某人的内心柔软更甚，她手背贴在眼皮子上，压得紧紧地，眼前漆黑一片。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耳边是有人站起来的声音，谢必安的声音变得远而轻：

“会好起来的。”

红衣软软地躺在地上，觉得自己像是生了根，一颗总是高高悬在空中的心忽然落了下来，落在软软的手掌里。

她抬起手，谢必安已经走远了。

人影在彼岸花错乱的花瓣中，有些斑驳。

幻境·人间·第一案

崔珏从来不说谎，不过是挑了些简单的事实告诉了红衣。

因为真相往往更残酷一些。

他了解红衣甚深，知晓若是红衣知道真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重来一次？还是毁了幻境？

哪一种都不是阎君想见到的。

阎君抹去了红衣存在的痕迹，可阎君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白敛曾经确实夺取十七个少女之魂。

云笙惨死，再没有复活，思允也没有被救下来，而谢必安终生不娶。

可他也没有想起顾仲，没有陷入魔怔之中。

这个幻境，真当是存放谢必安之魂这么简单？

红衣会回来，原本是只有阎君与崔珏知晓的事情。

可如今崔判若是还这么觉得，恐怕是太天真了。

那个人，他知道。

并且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等着重新见到红衣的一天。

崔珏的眼眸漆黑一片，像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不似红衣面前的故作冰冷，不似谢大少面前的温和善言，而是一种近乎深渊，无人可近的逼迫感。

他再一次踏入那个幻境。

白府

真正的过去，白敛是成功了的，他从地狱深处，抢回了白薇。

可他也陷入日日恐惧之中，十七个少女日日纠缠于梦中，他便落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偏生白薇还终日不言不语，像一个活死人。

他成功救回了白薇，也永远失去了她。

崔珏走进白敛房间的时候，他在作画。

笔下是一个个眼神惊惧的少女，每个少女都是白薇的模样，可骨子里又有所不同，叫人平生一种诡异之感。

崔珏打开手中的生死簿，内页不停地翻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白敛回过头来，便瞧见了黑着脸的崔珏，他猛地倒退一步，撞在书桌上，发出“哐”地一声。

他吃痛地皱眉，脸色虽然煞白，可依旧故作镇定。

像极了某个人。

终于到了某一页，生死簿停了下来。

崔珏低头一眼扫过，手猛地攥住了生死簿，厚厚地一本书都被他拧皱。

“好啊，果然是不择手段。”

“你......你是来要我的命吗？”

白敛颤颤巍巍地开口，语气中带着畏惧，毕竟眼前的崔珏实在是太吓人了。

崔珏却没有动手，他收回鬼器。

道：

“以为留一半魂魄入轮回我就找不到你？你等着，你带给她的，我必将千百倍奉还。”

白敛有些莫名地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黑脸判官，有些云里雾里，又觉得恐惧异常，软软地坐到了地上。

眼前的人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应该说，他忽然便看不见鬼了。

原本耳边缠绕的各种魑魅魍魉的声音，忽然随着那人的一句宣誓，一同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最后只听到了一句，

“那我便拭目以待。”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可听着很是耳熟，像是有什么离开了他的身体，那对于鬼魂的执念也跟着消逝。

他爬起身子，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他只想见到白薇。

窗外原本就枯黄的树叶，忽然落了一地，有人站在树下，轻轻唤道：

“哥，我走啦。”